“嗨予予!”
周天下午照常开学,唐意蘅来的早,从后门一进来就看见同桌坐在座位上认真看着什么。
“意蘅~”姜予予浅浅抬了下头,翻了一页后继续埋头。
上周末两人去图书馆看书的时候,予予就特别惊喜:“学校里竟然有金庸的全套诶,我初中只看过《神雕侠侣》的小说,还没来得及看《射雕》和《倚天》,这下好了,我要全部看完!”
这位同桌留着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的学生头,眼神经常飘忽着,乍一眼看过去还有点懒散不羁,平时的气质有些拒人千里之外,好像不关心人类似的,只有在遇到感兴趣的人和事时才会出现较明显的情绪波动。
显然,看武侠小说就是一个让她察觉到这世界有趣的切口。
“哎对了,你们想加入什么社团啊?”赵矜一也转后凑热闹。
姜予予的眼神盯着书上的一处不再扫过,像是在认真思考前桌的这个问题。
“辩论社加一个吧”,上周学长学姐都那样邀请她了,不去的话好像有点不给面子,再说了,辩论嘛,她也挺感兴趣的,“我还想看看那个读写社,这个我也感兴趣。”
“读写社?”姜予予抬头询问。
刚开学的时候高二的社团负责人就把各个海报贴在校园里的各处宣传栏上了,上次她和赵矜一一块儿吃饭时看了几张。
“叫青山读写社,每周五下午的大活动时间会在四号楼的阶梯教室里开讲座,就是咱们学校和别的学校里的语文老师会过来上读写课,还会有一些文学影视方面的毕业生来分享经验,诶之前还有老师讲武侠和言情小说的呢!”唐意蘅仔细回想那海报上的介绍,好像是这样没错。
姜予予点头表示知道了,“那挺有趣,可以看看。”
“你们俩还挺有缘,都喜欢读书啊写作啊这种陶冶情操的东西。挺好挺好。”赵矜一听俩人分享,瞬时觉得自己像个大老粗一样。
赵矜一小时候爸妈致力于把她往大家闺秀上培养,什么国画啊钢琴啊,一学就是□□年,证书都考了不少了,可惜她爱画的还是线条简单的人物画,以及,爱酷酷的架子鼓,私下没少偷着学。
三人正说话间来了不少同学。
从这周开始就是正式的两周休两天模式了,周五下午的四点半放假,周日的下午五点到校。进行班级的卫生整理,晚饭后开始自习,语数外三门主科轮着来。每两周一科,这三个小时的晚自习由相应的代课老师负责。
这一周开始语文自习。
班长姚煜和班上的卫生委员开始分配任务,其他人可以选择在阳台或是四楼的空教室做自己想做的事,也就是刚开学还能轻松点,估计之后大家就得捧着教辅刷题了。
晚饭后二班开始伸长脖子等待语文老师过来。
一中的老师基本每人都带两个班。一班二班本应是同一个老师的,因为一班语文老师身体上出了点小毛病,学校只给她分了一个班的任务,二班则由另一位老师带班。
晚自习铃声一响就有一抹倩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孟清秋穿着棉麻质感的长款连衣裙,莲步轻移,袅袅娜娜地走上了讲台。
“好多可爱的新面孔呀!一看到大家就觉得年轻真好啊~”她的辫子扎得偏右,垂在右侧胸前,上面零星点缀着小颗粒珍珠,光洁的额头外露,漂亮的眼睛扫过班级里的少男少女,而后甜甜一笑,笑起来脸颊左侧有梨涡,气质温婉极了。
二班的各位看的眼睛都直了,这么美,是我的老师???
唐意蘅也愣住了,不单单是因为美。
这不是开学那天,和宋嘉航一起的人吗?难道他也是教师子弟?
“我叫孟清秋”,她拿起一只粉笔,转身在黑板上认认真真写上自己的名字。
清是盈盈一水间,秋是金风玉露时。
“清秋是八月的别称,老师是八月末尾出生的,家母就给取了这个名字,大家可以叫我小孟老师。”
她说话柔柔的,一点儿也不像北方人,倒是有股南方小桥流水的调调。
台下是一片“哇哦”声。
“老师你太漂亮了吧!”
“老师你好年轻呀!24岁不能再多了!”
“老师的妈妈好会起名啊!”
“……”
班上这时的气氛很松弛,大家七嘴八舌地夸赞着,一顿彩虹屁输出。
宋嘉航全程头都没抬一下。之前桌子上的说明书不知道给放哪去了,他正自己钻研手上的模型怎么继续呢。
此时远远地看了一眼讲台上的孟清秋,眼神柔和了点,但表情还是冷峻的。
“说不定孩子都有了呢。”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小孟老师回答各位:“我没有大家说的那么年轻,家里小孩都准备上学了。”
宋嘉航的前后左右目瞪口呆,心路缤纷。
董点:神啊航哥!
唐意蘅:他知道这个,倒也正常。
姜予予:还有这操作?帅哥专属功能?
大家开始骚动起来,“啊(一声)啊(二声)啊(三声)啊(四声)”混乱一片,像搞乐队似的。
孟清秋看到学生们这副样子,捂着嘴巴笑了,笑起来更像个还在读大学或者大学刚毕业的姑娘,还是绿鬓朱颜、风信年华呢。
“曲老师让我自己选个课代表,我问问咱们班上同学啊,谁平时有写日记的习惯呀?”孟清秋眨巴着眼睛期待地看着台下。
班上这时鸦雀无声,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她,愣是没人举手。
凤凰一中的老传统也是重理轻文,每年理科重本线以上的往往要比文科多出很多,家长们也一直是用“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来教育自家孩子的,甚至听说有的重点班班主任已经放话说自己班上要学文的同学早做打算,到时候普遍是要学理科的。
梁小曲虽然不赞成这样,但肯定也不会宣传文科多么好支持大家学文。
是以,在这群学霸看来,那史地政就是可学可不学的东西,反正一年之后,还得是拿物化生说话。
爱写作在他们看来基本是和爱文科挂钩的。
唐意蘅坐在角落的倒数第二排,这时候缓缓举起了手。
姜予予思考了一瞬,没理会,决定继续看手上的书。
“呀!有个小美女喜欢写日记呢~”孟清秋刚才的目光就在这个角落锁定了好一会儿,终于等来了想要的答案。
“你叫什么名字呀?”她从讲台上走下来。
唐意蘅没想到班上只有她一人举起了手,其实不算是爱写日记,只是初中的记录成习惯了,隔两三天就会写下最近发生的对她有影响的事情。
“老师好,我叫唐意蘅。”唐意蘅条件反射般地站了起来,还稍稍弯了下腰,以示尊敬。
“意蘅。”她看过刚才讲台上贴的座位表,走过来的时候想起了一首不甚出名的诗。
“烟景抱空意,蘅杜缀幽心。”
孟清秋笑了笑,夸道:“小美女人长得漂亮,名字也有诗意。”
“哇!!!”
班上同学起哄着,嚷着老师也为他们想一想名字的诗句。
这一晚的语文自习倒没有什么任务,孟清秋简单介绍了一下之后的课程计划,顺便吩咐自己的课代表一些应该注意的事情。
“大家需要准备一个本子,用作我们的积累本。我会定期抽查看看大家有没有认真听我的话哦。”
“咱们教室两边有四块小黑板,意蘅你定个顺序,每个同学负责板书一天的成语积累和诗词摘抄,我等会儿给你一本《语文基础知识手册》,你把这个任务安排下去。成语的话按字母顺序来就好,诗词嘛,我们可以每周定个主题,比如爱国的、自强的、四季的,每天摘抄两个成语和一句诗词,或者名人名言也可以。”
“语文学习不是一蹴而就的,我们高中三年要做的就是不断地积累,但也不要妄想靠这些就能拿高分,这是一个沉淀语文素养的过程,是要延伸到大家之后的学习生活的。”
孟清秋没有一上来就端架子,而是有条不紊地向大家解释自己的教学习惯,还给他们用多媒体放了一期汉字听写大赛,可把别班的羡慕坏了。
宋嘉航起初还能听得清台上那老师在说什么,后来她又不说话了,开始变成了那位主持人的声音,再后来他就没什么印象了。
直到---
孟清秋在教室后面的空座位上坐着和大家一起观看,每周的晚自习时间会有专门的老师在各个楼道里巡查,专门逮那些玩手机的、睡觉的、打闹的同学。
轻则教训两句或写检查,重则通报批评记过处理。
宋嘉航是谁,困意来了可管不了那么多。
孟清秋轻扣他桌子,这人没动。
董点其实也正打盹呢,但他对这个有经验,老师一到跟前他就醒了。
他悄咪咪用手肘示意宋嘉航,可哥们实在睡得太熟。
孟清秋稍稍弯腰。
“你这么困呢?昨晚干嘛去啦?”熟悉的声音在宋嘉航耳边响起。
唐意蘅这一块儿的人有的也听见了,跟着一块儿回头。
宋嘉航脑袋抬起的时候特别迷糊,跟他高冷的外表有悖,像个找不到妈妈的小朋友一样,让人心软软。
教室里因为在看多媒体,灯光是关掉的,靠着屏幕上的亮光分辨。
唐意蘅也好奇地随着大家看他,屏幕上时暗时亮的光照在少年优越的脸上,还迷蒙着,身上那股慵懒的气质特别浓,属实是帅的过分了。
宋嘉航的眼神慢慢聚焦,这一刻和唐意蘅对视。
她在一个忽明忽暗的瞬间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白露一过,盐城的第一次降温就慢慢来了。
正式开学后的前两周大家就感受到了高中的威力了。
数学老师秦阳是个腼腆的男人,讲起课来总是慢慢的,给人一种他能力不行的感觉,但听说上届的高考数学满分选手是他的学生。
唐意蘅去完洗手间从后门进来,路过宋嘉航的位置,少年的书本大喇喇在桌上摊着,题目是自己完全没有看到过的。
这本试题册的主人在答案中的“洛必达法则”上用黑笔圈了起来。
是自己不认识的数学名词,于是她下意识地感到压力。
她坐下来翻开数学课本,必修一是集合与函数,必修二是空间几何与直线方程,宋嘉航他,都学完了吗?
唐意蘅自认为自己是努力型选手,对所谓的天赋型选手崇拜有佳,很显然,对宋嘉航学习上的在意现在早已超过了对他颜值的倾斜。
“这是唐国华的女儿,很优秀的……”刻入骨髓的这句话又来了,她认命般地看了眼身后还没回来的这人座位,争强好胜的心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终于下课了,困死了。”这一晚董点在历史自习的最后几分钟苏醒,翘首以盼着放学铃。
唐意蘅正翻看着这几天数学上陡然多起来的错题,对姜予予赵矜一几人发出的回寝邀请拒绝了,“你们先走,我马上。”
不一会儿班里就剩他们几个了。
“航哥还不走啊?”姚煜遥遥喊了一句,唐意蘅也顺着他的问句看了眼后面的这人,和那双幽深的瞳孔对视,她莫名心跳加速。
班里这些男生聚在一起的时候,有种不可忽略的少年意气,尤其是她正后方那人,即便不说话,都能感受到太过强烈的存在感。
让人情不自禁去关注的,这样的存在感。
“那唐意蘅你等会儿锁好门啊...”班长还想说你一个女孩子别走太晚,学校里有工人在,又觉得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
“好~”
身后这人还没走,教室里只剩两个人的时候就会莫名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尤其是他们这样的前后桌。
唐意蘅心不在焉地翻阅着手上的练习册,努力克制自己去想宋嘉航现在在干嘛的想法。
好在这人也没待多久,少年声线干净凛冽,路过她的时候轻轻敲了敲她桌子左上角,说了声“走了。”
唐意蘅猛然抬头,只看见了略显萧瑟单薄的少年身影。
什么都没带,像是单打独斗要去和外面的夜色过招。
她努力平息的心跳又渐渐复苏,甩了甩马尾,终于能沉心去看看自己的错题了。
可等她整理好书包,正要关好窗户锁好门的时候又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过来。
有人落了东西吗?
全校此时还剩高三的一些教室亮着灯,高一高二早在放学铃响后就乌泱泱地离开了,有的直接回寝,有的去操场夜跑。
宋嘉航刚刚出来时楼里已经没多少人了,偶尔能听见三四楼同学下楼的声音,隔壁班级的灯全关掉了,路灯被高大的悬铃木遮住。
他走得慢,借此消磨时光。路过校园偏僻处还在修缮楼栋赶工的工人,全是大老爷们,偶尔有抬头的,直勾勾看着他们学生。
宋嘉航看了看他们,脚步一顿,又回头一眼,没有身影,她要学到什么时候?
工人们放肆的笑声传来,少年好看的眉头皱了皱,思索了不到一瞬,又抬脚往回走。
声音越来越近,唐意蘅站在明暗交织的界地里,一扭头,愣愣地看着因为快步走回来气息稍稍不稳的那人。
“怎么了?你没带东西吗?我还没锁门。”
少年沁了水般明亮的黑眼仁,直直地看着她。
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嗯?是担心你老婆不会锁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