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一晚的顾师傅一觉睡到了中午。
饭后,一行人来到木匠的小屋。
喜船就放在了门前的空地上,船上捆着粗绳,固定在圆木制成的架子上,可供两列人抬起。
船身红色的符文已经补齐,从船头蔓延至船尾,黑木的血管,而船舱浅色的柏木门,成了整艘船唯一的亮色。
木匠围着喜船转了又转,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
“你们”木匠的手指了指,“跟我来,把船抬到河边。”
按照力气大小布置好站位,众人齐喊:“三、二、一!”
肩上一沉,整艘喜船的重量稳稳当当地落在众人的肩上。
船身未沾水,船底下的地面却留下了一片古怪的湿痕。
顾迟迟:“等会儿我喊'跑',大家一起冲。”
众人不明所以,但都应声点头。
木匠:“抬船过程中严禁将船放下。”说着,从兜里摸出钥匙,转身要回木屋。
顾迟迟:“跑!”
“诶!诶!诶!”跑得太快,小奇忍不住发出连连惊呼。
木匠回头一瞥,瞳孔地震。
那几个挨千刀的,抬着船都快跑没影了。
“我的船!不是这条路!”木匠扯起嗓子追了上去。
跑出好一段路,木匠追了上来,速度这才降为正常。
一行人抬着形似棺材的喜船慢慢走着。
一股阴寒之气从肩上源源不断传来,附着在肌肤上,像一条黏腻的蛇。
顾迟迟看了看身旁的芷柔。
她面色如常,察觉到顾迟迟的目光,贴心地小声询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顾迟迟摇摇头,收回目光,那种感觉来到了小腿,在被包裹的伤口转了一圈,又突然消失不见。
它好像并没有对她的身体造成伤害,顾迟迟摸不着头脑,将怀疑藏进心底。
顺利到达河边,将喜船船身上的绳子卸下,再推到河边的浅滩。
木匠审视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三个女生:“一个女人进船舱,测试船有没有问题。”
“进船舱怎么控制船?”众人惊觉,这船上,没有配备船桨。
“你!”木匠的手上布满厚厚的老茧,手指指向顾迟迟的方向。
哦豁,搞小动作被发现了。
顾迟迟朝宋明使了个眼色,上前一步:“为什么要是女人,男人不行吗。”
木匠脸色铁青:“河神娶的妻子怎么能是男的!”
顾迟迟:“说不定呢,也许你们这么多年的方向就是错的,要不……”
木匠:“你给我进去!”木匠忍无可忍的打断顾迟迟,脸色阴沉,摊开手掌,朝她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如此宝贵的意见都不珍惜,顾迟迟无奈摇头,慢悠悠地登上喜船。
才一进舱,柏木门“哐”地一声关上,紧接着船身一晃,顾迟迟听到落水的声音。
当真是迫不及待。
顾迟迟推开门,船舱内连一扇窗户都没有,黑黢黢的一片。
借着门外的光线,顾迟迟在船舱内摸索,手里的触感凹凸不平。
顾迟迟动作一顿,略微侧身,鲜红的指痕映入眼帘。
一道道指痕,杂乱无序,从舱底蔓延至舱顶,有的只是鲜血,有的却留下一道道深深的沟壑。
顾迟迟深吸一口气,那些指痕里渗透出来的怨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嗯?”顾迟迟眼神一凝,交错的指痕角落,有两个与众不同的记号。
一个不规则的方形,一个上扬又下折的短线。
这标志刻得极深,与周围的指痕明显地区别开来。
顾迟迟伸出手轻轻抚了上去。
船舱猛的一抖,仿佛撞上了什么东西。
顾迟迟撑住舱壁稳住身形,看向船外,发现船已经离岸边驶出了很远距离。
岸边的其他人急切地挥手呼喊,顾迟迟却听不到一点声音,船舱和外面仿佛是两个世界。
喜船开始剧烈地摇晃,幅度越来越大,顾迟迟飞快挪动身躯,减小喜船晃动的幅度。
再这样下去,这船迟早得翻,顾迟迟的体力迅速下降。
情况不妙,顾迟迟钻出船舱,像鱼一般悄无声息地跃入水中。
水下,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顾迟迟满眼都是红色。
穿着红色嫁衣的五个女鬼围在船下,头上盖着盖头,衣角散开像一朵盛开的花。
其中一个没有盖头,长发束起,在水中如一条黑色的水蛇。
被水泡得发白的手拍在船底,一下又一下。
顾迟迟不动声色地转过身,向岸边游去。
她被发现了。
水里的波动有异,顾迟迟回头一看,几个女鬼身形如鬼魅,游鱼一般向她追来。
最前方的,便是那个没有盖头的女鬼。
她的脸呈现出一种发白的浮肿,嘴唇鲜红。
顾迟迟只恨没有报过游泳竞赛班。
不多时,那女鬼就追到了跟前,其他女鬼似是被震慑了一般,浮在一旁静静围观这一场捕猎。
顾迟迟的两条腿被抓住了。
她的手比河水还冷,冻得顾迟迟打了一个哆嗦。
女鬼捏钳制着她的腿缓缓向下沉入河底。
顾迟迟使劲挣扎,肺部因缺氧而发疼。
没办法了,顾迟迟使出全身力气,向水底方向使劲一划。
女鬼兴奋地张开嘴,露出鲨鱼般尖利的牙。
猎物鲜活的血管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她迫不及待地松开了握着顾迟迟腿的手,转而去抓猎物的脖颈。
顾迟迟迅速握住女鬼的爪子。
女鬼:“?”
她愣了一下,虽然不懂猎物的这番举动为何意,女鬼的嘴张得比头还大,就要一口咬下去。
顾迟迟先于女鬼动嘴,咬在女鬼手背上。
微凉如果冻般的东西滑入顾迟迟的口腔,顾迟迟尝到一股清蒸鲈鱼的味道。
如同灵魂深处的饥饿突然被满足,顾迟迟没忍住,猛吸了几口。
女鬼的动作停滞了,眼里沉沉的黑雾有一瞬间的散去。
女鬼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什么。
顾迟迟没错过这变化,当即扔开女鬼,向水上游去。
疲惫的肌肉如一瞬间就被修复,顾迟迟体力充沛,有种做了一把肌肉按摩的感觉。
从顾迟迟跳下船的那一刻起,众人的心就提上了嗓子眼。
马刚紧紧盯着手表,时间来到了四分钟。
“太久了”马刚一边说,一边往岸边走,“我去救人。”
木匠眼里闪过一丝贪婪,都去吧,人越多越好。
“哗啦啦!”河面远远传来一阵水声,顾迟迟探出水面,换了一口气。
“是椰椰姐!”小奇惊喜捂嘴,几乎要跳起来。
“不可能!”木匠眼睛通红,死死盯着水面。
顾迟迟一口气游到了岸边,拧了拧湿漉漉头发,堪称兴奋地上了岸。
众人只以为她这是劫后余生的高兴,可顾迟迟摸了摸三分饱的肚子,心情愉快到飞起。
就连一脸“你怎么没死”表情的木匠,顾迟迟看着都和蔼可亲。
远处的喜船摇摇晃晃地漂回了河边,红色的裙摆一闪而过,如人鱼的鱼尾一般。
木匠扔下一句“日落前把船搬回去”怒气冲冲地转身就走。
偷摸离开的宋明这才回来。
将船送回仓库,宋明说起在木匠小屋的发现。
先前的一番操作下,木匠没能锁门。
宋明从工作台搜到了卧室,木质的地板踩起来声音有异。
沿着一处较大的缝隙将地板撬开,这里竟藏着一个地下室。
沿着木梯往下,室内仅燃着几根白蜡。
地面上画着圆形的繁复法阵。
而法阵中央,堆积如山的,是无数扇柏木制成的门。
大多数门都是变形的,门的一侧,是红色的符文,宋明仔细对比过,和船身上的一样。
一扇门被劈成柴火,随意扔在火盆里。可以想到,有人想将它烧为灰烬,可直到火盆内的炭火熄灭,也未伤到木门分毫。
“还有”宋明顿了顿“每一扇木门上都有一个记号。”
“记号?”顾迟迟脑海中灵光闪过,“小奇我给你的东西还在吗?”。
小奇点点头,掏出折叠的纸片。
顾迟迟接过,展开:“是这个记号吗?”
宋明瞳孔微缩:“是!这个记号在以前也出现过?”
顾迟迟:“就在刚才的船舱里,也有这个记号。”
它代表着什么意义?
顾迟迟看着画上的两个女孩,想起水中女鬼最后的呢喃。
“姐姐?”
“什么?”
“我想这个记号的主人,也许在寻找她的姐姐。”
这个思路跳跃性太强,众人一时没跟上。
顾迟迟没有解释,答案也许直到副本的最后才会被揭晓。
束马尾的是妹妹而不是姐姐,那么现在的姐姐应该是披着头发?
河神庙里抓住米糖的女鬼身影一闪而过,这两只鬼都像是在找人的样子,说不定找的就是对方呢。
晚饭时间,顾迟迟第一次没有食欲,清蒸鲈鱼的味道还残留在口腔里,胃部一片暖意。
顾迟迟托腮沉思,这么说来,她吃到的,是鬼气的味道,怪不得以前做NPC时吃到的东西味道混杂。
还得多实验几次,顾迟迟默默想着,那个大猛看起来就挺好吃的,说不定是鸡肉味。
正想着,大猛就和村长一起进了门。
触及顾迟迟的眼神,大猛背后一凉,有种被盯上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