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璟似是淡淡笑了下,将她面前的杯盏拿开,语气不容置疑:“不可。”
褚朝朝都闻到了酒香气,真的很想尝一尝,璟王殿下的酒比爹爹的香多了,她有些不甘心,想要将杯盏从谢璟手中拿过来,却见谢璟将杯盏又向一旁移开,她问他:“殿下病的这般重都能饮酒,为何我不可以?”
谢璟在她的注视下拿起她的杯盏一饮而尽,染了酒气的嗓音有些暗哑:“因为本王病重,你若醉了还怎么照顾本王。”
褚朝朝:……
他说的还挺有道理。
她小小的叹了声。
就坐在一旁,看着他饮酒。
还趁他不注意的时候低头在自己身上闻了闻,虽然她已经在来敬云院时就沐浴过了,可她用晚膳前在厨房待了好大一会,万一身上染上了味道就不大好了。
闻了身上的味道后,小姑娘家一时无趣又因着谢璟说她还在长身体,打量起自己来,她身上裹着束胸,其实不太舒服,偷偷在谢璟看不到的地方扯了扯。
将自己看满意后,随手拿起桌案上的樱桃吃起来。
这些樱桃是吴伯特意送来给她吃的,专挑的个大红透的甜果,璟王府中的下人个个都是人精,好不容易揣摩住了主子的心意,可不是要殷勤着些。
这时,阿春手中端着香炉正要进屋内燃上安神香,被阿绿给拦下,低声道:“等会再去,殿下这会在饮酒呢,小娘子就在殿下身旁。”
二人会了意,从前殿下常在王府内的竹园处饮酒,只殿下向来喜欢清静,尤其是在饮酒时,不喜旁人在侧,今日却是没有让小娘子先去别处。
阿绿向着寝殿处看了眼,又低声道:“今日是小娘子的侍女给她沐的浴,待到明日给她用些咱们王府的桂花膏,殿下喜欢。”
阿春笑道:“敏小姐身上整日用的也是桂花膏,也没见殿下喜欢。”
阿绿冲她努了努嘴:“别议论这些,没准日后这王府的女主人还是国公府的那位,”她有些犯愁的又向着内间看了眼:“这位小娘子虽样貌心性皆可,毕竟出身低了些,皇后娘娘如何也不会让她一直侍奉着殿下。”
阿春叹了声。
若不是殿下身上中了剧毒,已命悬一线,怕是这位小娘子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进璟王府,想来人与人之间也怪有意思的。
两个云泥之别的人,如今却是共处一室。
室内,谢璟少饮了几杯酒,最后端起面前的药碗,一口喝尽,褚朝朝在一旁看着,下意识也跟着他咽了咽。
只觉得口中苦的很。
待阿绿进来燃了香,将屋内的药碗端走,谢璟突然唤住她,吩咐道:“明日让春香楼送些首饰过来”他说着,目光落在褚朝朝发间:“姑娘家不宜太素净。”
阿绿颔首应下。
褚朝朝却是没想到谢璟要让人给她送首饰,他这是在嫌弃她吗?
她上前道:“殿下,我有首饰,只是适才我在木荷院沐浴后没让碧儿给我梳发,才会让殿下觉得我打扮的太过素净了。”
她其实就是懒。
想着天色渐暗,若是装扮了一番,晚上歇下时又要折腾,就让碧儿给她拿了支簪子将头发一挽,倒是没想到,被他给注意了。
谢璟只是问她:“喜欢首饰吗?”
褚朝朝:……
哪有姑娘家不喜欢首饰的。
她老实的回他:“喜欢。”
谢璟颔首:“喜欢就好,去歇着吧。”
褚朝朝给他施礼:“谢璟王殿下。”
小姑娘家被人送了首饰终是兴奋的,眉目间掩饰不住的欢喜,唇角含笑的绕过里间的屏风上了她的小床榻上歇着。
谢璟也上了榻,只是他虽用了药,心口处却依旧像是有虫蚁在爬,他修长的侧颈处青筋凸起,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体内的毒又开始让他痛不欲生了。
夜半,褚朝朝正在睡梦中她家院中那张秋千上躺着晒太阳,突然似是听到了水声,她以为是要下雨了,突然惊醒。
然后,她真的听到了水声。
迷迷糊糊之后,她才反应过来,哪里是水声,是谢璟又吐血了。
她急忙如只小猴子般从被褥里爬出来,着急忙慌的来到谢璟床榻前,果真,他半倚在软枕上,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庞煞白如纸,在暗夜中瞧着,还挺吓人的。
“殿下,我去喊大夫。”她转身就要去,被谢璟唤住,他的嗓音低哑而无力:“不用,”看褚朝朝停下了步子,他缓缓道:“倒杯水喝。”
褚朝朝心中很不是滋味,应了声,去给他倒水喝。
待她倒好了水回到他床边,谢璟已擦去唇边的血迹,他每日都要吐上一回血,只是平日里都会在天光微亮时,今日却是夜半。
看到褚朝朝给他递水的手颤颤的,一张小脸上写满愁容,谢璟接过她手中的杯盏后,说道:“无事,习惯就好。”
褚朝朝:……
看来,他每天都要吐血。
因着她来王府是为了克他,本是心中好奇他中了什么毒,想要问上一问,也没好意思问,只是垂着个脑袋,也不说话。
“朝朝,会点灯吗?”谢璟怕她在黑灯瞎火中等下会被绊着。
褚朝朝点头,起身将他床边小几上的烛火点亮,又坐回到他的床边,等着他的吩咐。
因着烛火亮起来,谢璟也缓了疼痛,转眸间就看到褚朝朝胸前的一抹春色,小姑娘睡觉或许不太老实,身上的中衣歪歪斜斜,就连小衣也被她给扯去了一旁。
凝脂般的肌肤在那豆烛火下,如同泛着莹光的美玉,而这姑娘似乎还有些沉浸在睡梦中,迷迷糊糊的像只小狐狸,浑然不觉被人看到了什么。
谢璟转过一旁,嗓音淡淡道:“回去歇着吧,本王无事。”
褚朝朝不放心他:“殿下真的不要去找大夫来吗?”
谢璟应了声,很坚定。
褚朝朝只好起身回了她的床榻处。
这一觉就睡到了天亮,因着谢璟夜半时吐过了血,今日的清晨格外寂静,褚朝朝也就贪睡了会,待她起身洗漱与谢璟用过早饭后,璟王府里来了旁人。
褚朝朝跟着阿春和阿绿一同行礼,见来人是两个身着锦衣华服的公子,一胖一瘦的站在那里还挺对称,只是生的胖的那人额头上有道长长的疤痕,看起来还挺吓人的。
只他们二人虽看上去很矜贵,却比不得谢璟,此时,谢璟坐在一张软椅上,神色算不上平和,甚至眼眸中透着让褚朝朝感到害怕的凌厉。
一胖一瘦皆是与谢璟见礼,谢璟只坐在那里,好似并不是很愿意理他们,那胖的人说:“二弟的病可好些了?”
谢璟虽语气不善,话却说的客气:“劳皇兄挂心,已然无碍。”
褚朝朝在一旁听了出来,这胖的人是大盛朝的锐王殿下,也是当今陛下的长子。
那瘦的人也开口:“二哥洪福齐天,有上苍护佑,病肯定会好的。”褚朝朝又知道,这位是谦王殿下。
她在来璟王府时,对于这些事都听阿娘说起过。
只他们二人都对谢璟很殷勤的模样,却是两张热脸贴了冷屁股,谢璟如同冰窖里的石头般,能冻死个人。
这时,锐王殿下说起正事来:“二弟,前些日子意图来璟王府刺杀二弟之人皇兄已将人生剥,人头今日还给二弟带了来。”
褚朝朝闻言一惊。
人头做成灯笼辟邪。
谢璟抬眸看了锐王一眼,随后目光落在褚朝朝那里,阿春扯了扯褚朝朝的衣服,示意她跟着她离开。
可褚朝朝不想离开,她还想继续听下去,虽然还挺可怕的。
她跟着阿春离开,去了小厨房给谢璟煎药,忍不住问阿春:“殿下要人头做什么?”
阿春对着她笑了下:“殿下的事,还是不要问那么多,若被殿下知道了,要受罚的。”
褚朝朝心中七上八下的,昨夜她本以为璟王殿下生的那么好看,不会是别人口中说的那副样子,她还是比较相信自己看到的。
还为她来克他,心中一直不安呢。
她眉头揪起来在心中叹了又叹,会不会哪天夜里她睡下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她的头被他做成小夜灯,她的血被他拿来煮茶喝。
她打了个寒颤。
趁着阿春忙碌,又偷偷跑回正堂处,只见,谢璟起了身,就站在锐王殿下面前,他的身量极高,比锐王殿下要高出半个头,他脸上的神色是褚朝朝从未见到过的,就如同,如同夜间露着獠牙的恶狼。
他的手中拿了把短匕首,就架在锐王殿下有些胖胖褶皱的脖颈间,看似不经意的轻轻一划,瞬间就见了血。
随后,他又拿匕首割去锐王殿下的一块衣服,在他的手上擦了擦,站在一旁的谦王殿下直接给他跪了下去。
他口中说的什么,褚朝朝听不清。
她只觉得,是谦王殿下跪在那里求他别拿锐王殿下的血煮茶喝。
可谢璟根本就不理会跪在那里的谦王,他将手中的那块衣服随手一扔,似是手中的匕首没地方搁,直接一下刺在锐王殿下的胸膛处。
就当是站立的剑架了。
锐王殿下生的胖,还软软的。
这时,褚朝朝突然被人拉了一下,她整个人被一惊,差点踉跄摔倒,阿绿在她身后看着她,低声道:“褚姨娘在这里做什么,快点离开。”
阿绿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让褚朝朝更加害怕了。
她随口应了声,对阿绿道:“我想回木荷院待会,可以吗?”
阿绿见她有些不对劲,与她说着:“行,待奴婢将手中的茶水点心送进去,跟你一起回。”
褚朝朝回了木荷院,阿绿见她像是被吓着了,在一旁宽慰着她:“褚姨娘只管在王府内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是,殿下的事不要去问,奴婢瞧着殿下对你还是很不错的。”
褚朝朝:“?”
不错吗?很凶的。
她想了想,问阿绿:“殿下和另外两位殿下都是皇子,怎会,”她顿了顿:“怎会如此对他们?”
他一点都不敬兄长,怜幼弟的吗?
阿绿给她递了杯桂花蜜茶压压惊,放低了声音回她:“这同一株花上就有长的盛的与蔫的,就算是双生子都命运不同,更何况是皇子。”
“咱们殿下是当今陛下与皇后娘娘唯一的嫡皇子,咱们大盛朝向来立嫡不立长,咱们殿下的皇子和那两位能一样吗?”
“一个是在山顶,一个是在山脚,跟咱们殿下作对的,哪还有活路可走。”
阿绿说到这里,觉得自己话有些多了,便不再说。
褚朝朝倒是听明白了。
这大盛朝除了当今陛下,也就谢璟最大了。
只是他这么厉害,怎就中了要死的毒呢?
作者有话要说:璟王殿下专属,朝朝牌小夜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