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朝朝嗓音低低的说着:“有一个朋友在那里,我想去找他。”
阿春笑了下:“待咱们殿下的病好了,褚姨娘便让殿下带你去,墨韵书院是青韵公主在打理,去那里找人自是方便。”
褚朝朝听阿春这般说,有些失落,他的病那么重,根本也不会好,她问阿春:“你可以帮我去打听一下吗?他叫陆臣。”她说着,还有些羞的垂下眼睫。
阿春看的清楚,也听出来这是位男子,难不成是小娘子的心上人?
她没敢去问,却也没应下,只对褚朝朝道:“等有机会了,小娘子自己去墨韵书院寻他就是。”
若真是小娘子的心上人,她帮了他,可不是给殿下脸上抹黑?
阿春不帮她,褚朝朝也不再说。
她有了心事,回木荷院的路上心神不宁的,直到快要走进木荷院,褚朝朝才突然回过神来,想起了昨夜的事。
她的小木箱子还在璟王殿下那里呢。
万一他打开偷看了如何是好?
她止了步子,对阿春道:“我得跟你回去一趟。”
阿春在知道她是操心着她的小箱子后,就又带着她回了谢璟居住的敬云院,阿春等在外间,让她自己进去。
褚朝朝心中有些不情愿,她才刚离开就又回来了。
她走进寝殿,里面有些安静,与她昨日来时一样,除了浓浓的苦药味再无其他了,她就要转过屏风,突然‘哎呀’了声,还用一双白皙的小手慌乱的捂住了眼睛。
口中嘟嘟囔囔的还说着:“我什么都没看到。”
虽是看到了,可她不是故意的。
正在穿衣服的谢璟回身看了她一眼,捂着眼睛说什么都没看到,那就是看到了。
他嗓音里噙着笑意问她:“怎么又回来了?”
褚朝朝听到他并未因她看了他的身子生气,回他:“殿下能将我的小箱子还给我吗?”
谢璟抬了下眉:“去找阿春拿给你就是。”
褚朝朝没想到他还挺好说话,平日里她的东西若是被爹爹没收了,那可是很难要回来的,要不就是罚她背书要不就是罚她几天不许出门的。
她施了礼后,步子极快的就走出了内间,阿春正好在外面等着她,听褚朝朝说了后就去给她取她的小木箱,这时,正巧有人走进来,在褚朝朝面前停下。
女子一袭淡紫色绣木棉花锦裙,既高贵又端庄,发间的步摇在晨光中有些晃了褚朝朝的眼,女子在褚朝朝面前将她上下打量了一圈,嫌弃道:“你就是那个来府上冲喜的?”
褚朝朝本是看她打扮的是个贵人,又生的不丑,要跟她见礼来着,可她一开口说话就不中听,褚朝朝不想理她,只垂眸不语。
紫衣女子本就对她不满,见她一个乡下来的丫头还有脾气了,火气瞬时冲上来,以世家贵女的气势对着褚朝朝冷哼了声:“也不拿镜子照照,璟王府也是你这个小贱人能发脾气的地?”
褚朝朝:……
太无礼了。
她在心底压着她的火气,若是在春水镇,谁敢这样说她,她早就放她的大黄狗去咬她了,可现在,她有些怂,也不知还要在璟王府待上几日,不能惹事。
她依旧不说话。
紫衣女子觉得无趣,又开始嘲讽:“真是一巴掌打不出个响的,连句话都不会,哑巴呀!”林敏儿因着谢璟纳了妾,昨日在国公府闹了一整晚,正愁没地撒气呢,就撞上褚朝朝了,她本还在心中想着不过是个乡野丫头,能有什么姿色,可看到褚朝朝这张脸,她心中因着不自信怒气就冲了上来。
林敏儿上前一步,离得褚朝朝极近,见她学哑巴,抬手在她肩上揪起褚朝朝的衣服颇有要将她提起来的架势,边提边说:“我若是力气大些,现在就将你提起来给扔出去。”
褚朝朝被她扯得衣服有些难受,这时,阿春走了出来,看到眼前这一幕,急忙上前先给林敏儿行了礼,随后劝道:“敏小姐莫生气,褚姨娘若是哪里得罪您了,跟您赔个不是,敏小姐心胸宽阔别跟她一般见识。”
阿春她们这些在璟王府待的时间久的人都知道林敏儿的脾气,谁都不敢得罪她。
林敏儿才不理会阿春的话,只问褚朝朝:“昨夜他碰你了吗?”她问着,又将褚朝朝上下打量了眼,别看这小姑娘年纪小,却生的一副勾人的模样,看着纯净的跟朵白花似的,没准背地里有多少勾人的本事呢,能进璟王府,可不是要想尽了法子留下来。
阿春在一旁看着,心中只是暗道,这敏小姐也真是的,哪有闺中女子直接这样问人话的,也不嫌害臊。
她看着敏小姐的怒气,又要上前去劝,林敏儿却注意到了阿春怀中抱着的小木箱子,她直接从阿春手中拿过来,就要打开。
褚朝朝见状,好似有人踩了她的尾巴似的,上前就要给夺回来,她和林敏儿一来二去,你来我往的。
她的小木箱子掉在地上,里面的避火图直接掉了出来,还正好是从中间敞开着的,这下好了,不用她来回答林敏儿的话了。
避火图中间敞开着的画面,正是男女之间最激烈的姿.势。
褚朝朝脑袋里似乎钻满了苍蝇,嗡嗡作响。
一张小脸也通红。
阿春来不及做其他的,急忙离开去内室找璟王殿下。
林敏儿整个人也懵了,将目光从避火图上移开看向褚朝朝,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恨,恨不得将褚朝朝给生吞活剥了。这几年想进璟王府的世家女多的是,有些甚至隔三差五的去讨好她,只愿日后她这个做王妃的能接纳她做侧妃。
她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进王府的不是她,反倒是眼前这个女子。
她上前还要去扯褚朝朝的衣服,褚朝朝因着适才被她扯得难受,身子向一旁撤了撤,由于她撤的突然,倒是让林敏儿身子往前一倾,差点没摔倒。
林敏儿更是来了怒气,就要骂褚朝朝时,谢璟从屋内走出来,林敏儿看到他的那一刻,什么怒气也没有了,突然放声大哭起来,把褚朝朝吓得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璟王殿下不会以为她欺负了她吧?
谁先哭谁有理。
林敏儿将她的委屈都给哭出来,虽是哭的梨花带雨却也没敢往谢璟身上靠,她只向着他走近了几步,嗓音带着哭腔委屈的唤着他:“璟哥哥——”
谢璟看了眼林敏儿身旁的侍女,神色冷漠,吩咐道:“带你们小姐离开。”
林敏儿哭的更大声了,回身怒瞪了她的侍女一眼,无人敢上前来拉她回去,她好不容易从国公府跑出来,才不要回去呢。
谢璟蹙眉看了眼他身后跟出来的木漾:“绑起来,扔出去。”
木漾在心中冷笑了声,这敏小姐也真够顽强的,简直比蟑螂还厉害,主子对她都这样了,还整日里来闹。
木漾走上前,直接一掌将林敏儿给打昏,让她的侍女将人给抬了出去。
这一番动作进行的很流畅,却让立在一旁的褚朝朝整个人像是被吓傻了般。
适才,谢璟说绑起来扔出去时,她还以为是要将她给扔出去呢。
待林敏儿被人带着走远,谢璟抬手示意一旁的人退下,他走向褚朝朝,垂眸看着她,冷白指节给她理了理适才被林敏儿扯皱的衣服,嗓音温润道:“有人欺负你,怎么不还手?”
他知道,是林敏儿欺负她。
褚朝朝抬眸看他,她也想还手,只是忍着了,她问他:“我可以还手吗?”
谢璟神色温和,消了适才的冷漠:“为何不可以,只要有人欺负你,你就可以还手,既来了王府便是本王的人,本王会护着你。”
褚朝朝心中踏实了许多,对着他点了点头。
这一点头不要紧,她眼角余光突然看到了掉落在地上的避火图,一双好看的眼睛透出不安,适才她只顾着害怕了,怎么就忘了把它给捡起来呢?
她正心中不知所措,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将地上的避火图捡了起来,然后,还递给了她。
褚朝朝闭上眼睛装看不见。
谢璟垂眸看了眼,神色平和,如同学堂里的夫子告诫学生般,说道:“好好学,若是记不住,可以拿笔临摹上几遍。”
褚朝朝:……
什么?
好好学。
还临摹上几遍。
谢璟见她不接,将避火图给她放进她的小木箱里一起递给她:“回你院中吧。”
褚朝朝木讷的应了声,连礼都忘了施就脚步匆匆的离开了这里,阿春正要跟上,谢璟吩咐道:“待阿绿回到王府,让她去木荷院侍奉。”
阿春应下。
心中却是染了一层疑虑,她和阿绿皆是跟在殿下身边的婢女,殿下竟是让阿绿去木荷院里侍奉,这位小娘子倒是颇合殿下眼缘。
褚朝朝刚走过一遍的路倒是还记得,很快就回到了木荷院,她从家中带来的侍女碧儿正在木荷院门前等着她,见她眉头拧着走回来,只以为她家小姐是得罪了璟王殿下。
昨夜,去璟王殿下院中时,她本是要跟着,却被申嬷嬷给拦了下来,也不知昨晚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褚朝朝径直走进屋内,还吩咐碧儿将门给关紧,好似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回到屋内也不去用膳,也不去梳洗,就往那一坐,眉目间的变化可谓是风云莫测。
他让她好好学,是什么意思?
昨夜他都没有与她圆房,难不成是要过几日等她学会了再圆房?
她若是不学的话,他会不会突然哪天要考查她,到时候她记不住可怎么办?
褚朝朝发愁的小手托腮望着面前的一盘桂花糕。
决定先用膳,然后睡会觉缓缓。
她睡醒时已近午时,虽然谢璟给她安排的那张小床榻很舒服,但是她在别人的屋子里睡不踏实,尤其还是个陌生男人的房间里。
她起身下了榻,碧儿正好从外面进来,一副知道了天大秘密的模样,低声对褚朝朝说着:“小姐,我适才出去了一趟,打听了些璟王殿下的事。”
之前都是在外面打听的,众说纷纭,不如府上打听的真切。
褚朝朝想起谢璟那张俊朗的面庞,又想到他今儿让人将林敏儿扔出去时的模样,心中还挺怕的。
一张小脸上写满好奇,碧儿就在一旁给她讲。
“听闻璟王殿下出生的时候天上就雷鸣四起,都言是天降神童,他五岁的时候就拿剑比赢了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十岁时就带兵剿匪,把那些个山匪的皮剥下来做雨靴,头砍下来做灯笼辟邪,还吃他们的肉呢。”
褚朝朝:……
他这么变态?
碧儿说的声情并茂,一张脸也透满恐惧,倒是一点不耽搁她继续说下去:“何止是这些,璟王殿下还用人血煮茶喝呢,”碧儿还要再说,被褚朝朝抬手制止:“别说了,总结一下就是了。”
碧儿想了想:“总结下来就是,小姐,咱们若想活着离开这里,不太容易。”
褚朝朝怔了会,问碧儿:“你听谁说的,可准?”
碧儿很认真的回她:“准,这是我花了银子买来的消息,不然这府中的人哪敢跟我说这些,他们都让我劝小姐,能不出现在璟王殿下面前就要绕远些呢。”
褚朝朝伸出小手抓了抓下颌,颇有小猴子抓耳挠腮的神态,她才刚睡醒,不想被这些事扰了心情,让碧儿给她梳洗,打算去木荷院外逛一逛,散心。
阿春对她说不要随处乱跑,她就在这附近走走。
如今,是春日,璟王府内种着的花花草草都格外繁茂,加上昨夜落了雨,更显青翠,褚朝朝在这走动了会,关于谢璟用人血煮茶的事也就忘的差不多了。
这时,有一绿衣女子自称是府中的侍女,告诉褚朝朝不远处有一片樱桃林,如今樱桃都熟透了,也没人去摘,都被鸟虫给吃了。
让她去摘些来吃。
褚朝朝谢过她后,让碧儿去提了竹篮,打算多摘些,被鸟虫都给啄了怪可惜的。
璟王府内确实种了好大一片樱桃树,是璟王殿下特意命人从江南移栽来的名贵品种,如今都已长成红果可摘来吃,只是,这里有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伯在打理,不是谁都能来摘。
褚朝朝和碧儿来到这里的时候老伯正好不在,她抬手摘了颗红润透亮的樱桃,在自己的衣袖上蹭了蹭,放在口中甜滋滋的。
小姑娘边摘边吃,瞧见枝头高的地上樱桃更红,她挽起衣袖,提起裙据就上了树。
不远处,谢璟负手而立,他身旁的侍从木微偷偷看了眼他家主子的神色,试探的问道:“殿下,要不要去——”
“不用。”
谢璟午憩后,本是想来木荷院问问她可喜欢给她安排的住处,却见她和她的侍女提着竹篮来了这里,就跟了上来。
她,倒是适应这里的生活。
谢璟眉目间温和许多。
适才看着她吃樱桃的样子,向来不喜樱桃的他也想尝尝了。
他就站在这里看着她。
突然一道凌厉的声音传过来:“谁?谁在那摘樱桃?”
褚朝朝正一手抓住树枝,踩在树干上踮起脚尖忘我的摘樱桃,被这一声粗重的声音一喝,差点没摔下来,好在她从前常爬树,身子灵活,环抱住了一枝略粗壮的树干。
匆匆赶来的老伯蓄了长长的胡须,粗厚的眉毛处还生了一颗黑色的痣,凶凶的模样,钻进樱桃树下抬眸看着褚朝朝,见是副陌生面孔,气的跺了下脚:“哪家的小姑娘,竟敢跑来璟王府偷果子?”说着,他回身就去捡放在地上的麻绳:“看我不去找你家大人,小小年纪不学好。”
褚朝朝在树上给他礼貌施礼,正欲开口说话,却从不远处又传来了一道清润如溪涧的嗓音,她听的出来,是璟王殿下的声音。
“吴伯,她是本王的人。”
吴伯闻言,急忙从树下钻出来,急忙行了礼。
这,这小姑娘家的大人,竟是殿下。
他不敢吭声。
褚朝朝这下倒是吓坏了。
她才刚来王府,就敢上树,还被璟王殿下给看到。
估计要挨骂了。
褚朝朝看了谢璟一眼,攀着树干就要下来,直到踩在一枝粗壮的枝干上,她只要往下一蹦就能落在地上,从前她都是这么干的,可,她身前的光突然被挡着了,抬眸去看,谢璟正看着她。
他一袭墨衣,身姿颀长,与在敬云院里不同,此刻他身上不再只有苦药味,有股淡淡的香气,像是冬日里的红梅,又像是山间清晨里清风带来的气息。
很好闻。
谢璟开口:“本王抱你下来。”
他生的高,褚朝朝在的那枝干正好与他的腰齐平,他一抬手就能将她抱下来。
“不用了,殿下还病着,我自己可以的。”褚朝朝小声说着,话才刚落,就被谢璟抬手给抱在怀中,直到走至空地处,他才将她放下来。
吴伯开口解释着:“殿下,老奴以为又是安定侯府里跑过来的小丫头,却是给认错了。”也实在不怪他会认错,安定侯府与璟王府相邻,安定侯府里的那些小丫头爱玩闹,常翻墙钻狗洞来摘樱桃不说,还总爱逗他这个老头子玩。
谢璟淡淡‘嗯’了声,吩咐道:“日后,她来这里,侍奉好就是。”
吴伯闻言心中一惊,应了声是。
这小姑娘不得了。
他在这璟王府待了这么多年,没见殿下对哪个女子这般温和过,他跟守门的瞿老头关系好,常常在一块喷空,瞿老头跟他说过,这日日都有想进璟王府的世家贵女,可没有一个能进来的,也就国公府的那位表小姐能野蛮任性的混进来。
褚朝朝站在一旁,垂着脑袋,不动也不语的,谢璟看着她,道:“本王与你一起,想吃哪颗指给本王,摘给你。”以他的身高,足够可以摘到她想吃的。
褚朝朝揪着眉头看他,再三思忖,将放在身前的两只手缓缓抬开,谢璟看见小姑娘的衣袖上一片殷红,甚至还在滴着暗红的汁水,原来,她不让他抱她,是因着两个袖袋里塞满了她摘的樱桃。
被他这么一抱,给挤烂了不少。
谢璟看着她,总觉得褚朝朝现在低着头,是在心里暗暗骂他。
吴伯在一旁突然笑道:“小姑娘摘的都是熟透的,来,这里有清水,洗一洗。”
褚朝朝就跟着他去洗了。
收拾了一通,也没了摘樱桃的心情,再走向谢璟时,面前的石桌上摆了一盘比她适才摘的还要硕大红润的樱桃,谢璟往她面前推了推:“吃吧。”
褚朝朝就当这是命令。
小手在盘里拿了两颗放在口中,明明只是吃个樱桃,看着却很香。
谢璟也拿了颗放入口中。
一旁的木微睁圆了眼,他家主子不是不吃樱桃的吗?
从前皇后娘娘亲自递给主子,主子都只放在一旁,说他不爱吃。
真是奇了怪了。
在樱桃园待了会,褚朝朝的衣服还脏着,就回了木荷院,行至木荷院门前时,谢璟停下脚步看着她,嗓音温润道:“沐浴后换身衣服,日后,就搬来敬云院,与本王一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