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热的阳光让江临这座大城的温度正在升腾,然后沈府溪园的温度似乎被遗忘在了冬天。
沈言溪到现在仍然毫无苏醒迹象,郎中换了一拨又一拨,府里府外的都试过了,除了摇头叹息,没有别的答案。
观云楼里,老太太坐在榻上微闭双眼。沈言韵坐在矮凳上轻轻的给老太太捶着腿,只是眉宇间充满了忧色。
坐在下首的沈皓也低着头愁眉不展,屋里的气氛滴水成冰。
沈家从未如此无助过,能找的找了,能想的办法也想了,现在似乎只能等待命运的宣判。
一个丫鬟冒冒失失的冲了进来,进到屋子里才发现几人都冷着一双眼睛看着他,这种凝视几乎让她喘不上气来。
丫鬟终究还是鼓了鼓勇气,迎着老太太的目光道。
“老夫人,姑爷有消息了!”
老太太以为听错了,情急之下差点一个跟头从榻上栽下来。
“你说什么?”沈皓从椅子上站起惊呼道。
“家主,有姑爷的消息了,府里来了一个人,说姑爷在他们那里。”
“人呢?”沈皓着急的就向外瞅去。
“回家主,我是先过来通知这个消息,管家带着那人正在赶过来呢。”丫鬟解释道。
“好好好!”沈皓激动的说道。
从来没想到这个赘婿能拿捏沈府的喜怒哀乐。
一会儿功夫,管家苏伯就带着来人进到了屋中。
“你是?”老太太疑惑的问道。
来人看了眼周围,老太太心领神会,挥手就让其他人下去了,屋内只留下伺候的大丫鬟。
“这几个都是老身亲近之人,尊客不妨有话直说。”
“回老太太,我家帮主前几日攻打一伙水匪,救下了陆公子。陆公子与我家帮主一见倾心……”
“你家帮主是女的?”沈言韵突然插话道。
不是她多嘴,都一见倾心了还了得?那溪儿怎么办?她想都不敢想。
“咳……”水匪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能被派来交涉,肯定是能说会道会拽两句词的。奈何水匪哪里见过这等家庭,紧张之下用错了词。
“我家帮主是男的,是陆公子与我家帮主一见如故,引为知己。但陆公子对我家帮主隐瞒了真实身份,所以我家帮主并不知道陆公子是贵府姑爷。直到前两天看到贵府的悬赏令,才知道陆公子是贵府姑爷。所以我们家帮主派我来告知贵府一声,好让家里人放心。”
几人听的有些懵逼,现在水匪说话都这么文绉绉了么?
做客?这里面都是暗语吗?比如做客只是被绑架的一种说法?要不然你直接带人来不就完了么?
“好汉放心,只要我家女婿无恙,我沈家五十万两分毫不差。”沈皓说道。
作为沈家家主,自然知道些江湖上的门道。
“您误会了,我今天来只是送消息,并不是来勒索赎金,我们帮主也无意向沈家勒索赎金。”水匪连忙说道。
“那你们想要什么?”难怪会嚣张的上门来,五十万两都看不上。
“啊……这个,我们真的什么都不要啊。”水匪急道,怎么感觉说不明白了呢,可自己说的挺明白的啊。
“不着急,好汉先喝口茶……”老太太感觉应该是没聊到一块儿啊,看那一脸的紧张也不像勒索的样子。
“我那孙婿现在好吗?”老太太看水匪没那么紧张了,便问道。
“陆公子现在是我们的二当家,现在忙的很……”
几人再次懵逼,咱还成二当家了呢?他在水匪窝里忙什么?
“好汉不着急,可否给老身详细说说?”
水匪看看老太太慈眉善目的样子,终究慢慢放下了心中的紧张情绪。
“老太太,是这样的,我们家帮主自从救出陆公子后,两个人倾心交谈,陆公子给我们帮主分说天下大势。我们帮主被陆公子的才学所折服,邀请陆公子共谋大业,所以陆公子现在是我们山寨的二当家。”水匪这次倒讲的挺清楚。
来的时候,卢苇交代他说对沈家知无不言,可万万不会想到他什么都能秃噜。
可惜沈家众人听不明白了,那是陆瑾吗?天下大势,共谋大业?你们与这些沾边吗?
“那你怎么没带他一起回来呢?”老太太又循循善诱的问道。
“这个……”水匪想起来仍然觉得匪夷所思,就这生活条件,自己只要享受一天,死了都愿意。二当家不知道怎么想的。
“好汉有话不妨直说,需要什么,我们沈家尽力满足。”
“我们帮主知道是贵府姑爷后,本来想送他回来,但二当家好像不想回来。因为二当家隐瞒了自己身份,我们帮主为了不坏兄弟情义,也不好挑明。所以让我来告知贵府一声,好叫贵府放心。”
几人听的都呆滞了,水匪要送他回来,结果他自己不愿意回来?是今天太阳升起的方向不对么?
放心?放什么心?现在沈家已经人命关天了!
老太太算是弄清楚了事情的大体情况,毕竟她和沈皓都知道陆瑾原本其实是跑路的,只不过恰好被水匪给绑了。那你也不能真当水匪啊!
“你们是哪里的好汉,方便告诉老身么?”
“澜江水帮,替天行道!”水匪起身就是一声高喊。
老太太差点被震懵,现在这些水匪可了不得了,收买人心的旗号都打上了,看来里面有能人啊!
“这是二当家给我们定的口号。”
老太太:“……”
“我那孙婿还做什么了?”老太太突然有些好奇。
“二当家给我们讲这世间的道理,讲我们为什么活不下去,讲我们该怎么改变自己的命运……”
水匪在老太太的诱导下竹筒倒豆子一般秃噜个干净。
沈皓在座椅上听的腮帮子直抽抽,倒是沈言韵听的很入迷。
卢苇要知道这货是这样,早就被掐死喂鱼了。想着去沈家别丢了帮里的面子,平时看他挺能拽词的,所以才派过来。哪知道是个憨货。
“哦,那他怎么讲的?”
“二当家说,是这世间的贪官污吏欺压百姓,地主豪强巧取豪夺,是这污浊的世道让我们没了活路,所以我们要踏碎这个狗屁世道,为全天下的贫苦百姓替天行道。”水匪越说越激动。
几人则完全听傻眼了,沈家这是出了反贼了啊。
沈皓牙都恨不得把牙咬碎。老太太心里也震惊不已,但面上却仍然和蔼可亲。
“不怕好汉笑话,我那孙女,也就是你们二当家的女人,以为你们二当家被水匪烧死了,悲痛之下昏迷不醒,一病不起。”
“啊?这……”水匪惊的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所以你能不能带我们去找你们二当家?”老太太问道。
水匪慌了神,帮主说知无不言,但没说可以带人回去啊。水寨哪里能轻易带外人过去。
“好汉放心,只去几个人,把这边情况的告诉他,一切看他决定。”老太太人老成精,自然知道水匪顾虑什么。
“好吧。”水匪只好答应了下来,如果二当家的女人真出个好歹,兄弟们怎么面对二当家?
“贵帮的这份情谊我沈家记下了,日后必有相报。好汉先到旁边的客室吃点东西歇一歇,我们也商量一下。”老太太说完就让丫鬟把人带了下去。
“翻了天了,翻了天了,他到底想干什么!”沈皓咬牙道。
老太太看了眼自己的儿子,轻飘飘的说一句:“些许是应付水匪的脱身之策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