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帝都。
大梁泰和二十五年,五月十一。
在斑驳的阳光下,巍峨的皇宫禁城如苍龙一般匍匐在中州大地上,庄重而雄伟。
乾清宫,南宫影月安静的坐在隔帘后面听着外面的声音。透过白玉珍珠和上等金蚕丝制成的珠帘,南宫影月看到背对自己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正在听着
皇帝是先帝原配皇后嫡次子,他的大哥在几岁的时候就夭折了,所以皇帝才有机会做了太子。可太子身子一直不好,后来加之肥胖,更是经常卧病在床。
不知是先皇对先皇后感情深厚还是其他原因,虽然时有大臣建议更换储君,可皇帝终究没动过换太子的心思。
先帝虽然年岁渐长,但五十多岁的年纪并算太老,身体也算康健。可哪知就突然间就没了,以致群臣失据。
人到中年的太子身体本就不好,大哭之下终是旧病复发,当了皇帝后更是三天里面有两天在养病,今天是难得清醒的时候。
年轻的继母隔着珠帘看着年长自己八岁的皇帝怔怔出神,心里充满了无奈与悲伤。
自己不到二十岁就被家族送进宫门当了皇后,一直谨小慎微的在这宫墙内生活,哪里又能做得了监国太后。
一朝被赶鸭子上架,只好每日心力交瘁的应付,只希望皇帝能有好转。可皇帝不但没看见好转,反而更差了。
这大梁天下难道真要自己一个妇人拿主意么?更为可笑的是,他们口口声声要自己监国,可哪个又是自己能够说了算的。自己说一句,他们就有数十句在等着,说来说去,倒是自己的不对。
对于自己的处境南宫影月也很迷茫,皇帝人到中年,自己这个太后却还不到三十岁,不说与皇帝相处的别扭,只说自己,难道以后就只能在这宫墙内孤苦的过完后半生?
可不在这皇宫,偌大的大梁又哪里能让自己安身?家族又能容忍因为自己而失去到手的权势富贵么。
放下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南宫影月的目光越过皇帝,就看见内阁首辅萧逸正站在阶下正跟一个年过五旬的人正在争论什么。
那个人自己也认识,户部尚书宇文永嘉。宇文家在大梁虽然不是顶尖世家,但也是大家族。在宇文永嘉的后面,南宫影月还看见了自己的大伯南宫正。
“陛下,如今奚戎陈兵定北关,白戎陈兵靖安关,局势危机,还请陛下速发旨意,责成兵部与户部押解粮草至两关。否则一旦两关粮草用尽,则我大梁危矣!”萧逸突然沉声对皇帝拜道。
“这白戎,奚戎已是安稳了好几年,这怎么突然又来了?”皇帝虚弱的问道。
“先帝大行,陛下又刚刚继位,这些蛮夷自是以为有机可乘,这才挟兵而来,还请陛下早做决断。”萧逸又拜道。
“那户部缘何不发粮草?”唐钰问向宇文永嘉。
“陛下,非是户部不发粮草,前几日户部从江南筹措粮草二十万石,结果转运至海东道沿海,二十万石粮食悉数被劫,如今北方才刚刚耕种,南方也已无粮可调……。”宇文永嘉沉声道。
“什么?”唐钰大吃一惊,这太平年间,怎么几十万石粮食还能被劫持了。“何人如此胆大妄为,敢劫持朝廷粮草?”
“陛下,粮草被劫之事前几日微臣已经上奏过太后,朝廷已下旨海东总督严查,想来不日便有消息。”萧逸回奏道。
“荒唐,粮草在海东道被劫,你让他自己能查出什么来?”唐钰虽然体弱多病,但为人并不昏庸。
台阶下,萧逸心里也是无奈,眼下皇帝三天两头病重不能理事,太后又无威望压不住群臣。
自己虽为首辅,可也不能独断专行。就另选大臣南下查办粮草被劫之事,朝堂上吵了好几天也没个结果,只好先让海东道自查。
“下旨,海东总督梁铭监管地方地方不力,以致盗匪横生,粮草被劫,免其总督海东事。责吏部,大理寺严查,若有与歹匪勾连,或罔顾地方肆意妄为则严惩不贷。”唐钰不顾自己虚弱沉声道。
“如今海东总督空缺,可有推荐?”
“陛下,臣推举吏部侍郎南宫正……”宇文永嘉出言道。
坐在珠帘后面正看热闹的南宫影月没想到,看个热闹也看到自己娘家身上了,抬眼看了下自己的伯父,发现南宫正满脸红光跃跃欲试,心里就有点无奈。
大臣又相继推举出好几个人,可明显支持南宫正的人多一点。南宫影月也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自己的原因,但按她私心是不愿意自己家人去海东的。这么大的事情哪里是那么好办,办不好里里外外都不好交代。
“南宫卿家,既然几位大臣推举,朕也看好你。此次南下,一定要把差事办好了,卿家是我皇家姻亲,可别让母后和朕失望……”事情终究确定下来,皇帝当即下了决断。
南宫正激动的出来应答。后面的南宫影月无言,低头颔首不知道想着什么。
处理完查办粮草被劫的事情,可关口的粮草还没着落呢。皇帝刚才过于激动,现在才感觉有些累了,都快支撑不住了。现在才知道当皇帝这么的累,难怪父皇后期都不爱理事了。
“我大梁承平多年,如何连区区几十万石粮草都凑不出来,各道府粮仓的粮食呢?”唐钰实在没想到,这么大个国家,居然弄不出粮草来,父皇在位时不还丰亨豫大的吗?
“陛下,自从泰和十年开始,全国各州县大小天灾不断,时至今日,各粮仓已早无存粮。”萧逸出言道。
“既无粮食,又如何支应边军及地方?”皇帝问。
“陛下,各地边军日常供应由附近各道自行筹措,江南及西南各道也有按常例转运,目前尚能维持。只是目前北戎陈兵两关,粮食损耗巨大,而且一旦开战就有粮道断绝的风险,所以才需要额外调配。”萧逸回道。
唐钰一声叹息,往椅子上靠了靠,感觉心累。敢情父皇自己丢给了自己一个烂摊子。
朝堂的事情就这么冗长而无聊的在大臣的争执中慢慢的往前推进着,座位上的皇帝神色却越来越萎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