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画马,抄诗

第287章画马,抄诗

马骥正不知今日之事该如何收场,一个须眉如雪、面如童子的灰袍老僧从山下缓步走来,手中托着一幅卷轴。

老僧看着安坐白马背上,人与马显得无比和谐的马骥,又看一看旁边的娇娜和詹春,目中现出一丝惊异之色,单掌竖于胸前施礼道:“南无阿弥陀佛,老衲普一,见过檀越。”

马骥来金山寺前,曾听说这位普一禅师正是寺中当代主持,也是一位佛法精深、禅理精妙的高僧,急忙下马上前拱手还礼道:“不敢,晚生钱塘马骥,见过禅师。”

普一举了举左手托着的卷轴,含笑道:“马檀越,关于这匹白马之事,你我还须详谈一番,但眼下还是让它回归来处,不知檀越意下如何?”

马骥看到他手中卷轴,联想“黑魔王”如今的情形,心中立时有些猜测,知道要带走“黑魔王”势必绕不开这位老方丈,当即颔首道:“一切由禅师做主。”

普一当即将手中卷轴展开,却是一幅看上去有些年头的画卷,古怪的是画中空空如也。

众人茫然不解,马骥却暗自叹息一声“果然”。

普一将画卷向着“黑魔王”轻轻一抖,喝道:“玉龙儿还不归位,更待何时!”

随着这一声喝,“黑魔王”一声嘶鸣,伟岸身形化作一道白光落入画中,变成一匹栩栩如生的画中之马。

众人恍然大悟,立时将对马骥这位“仙人”的崇敬转移到寺中供奉的佛祖身上,争先恐后地抢去各处殿宇,愈发虔诚地祷祝礼拜。

马骥拱手道:“惭愧,龙媒正是晚生表字。”

一番寒暄之后,两人终于说到正事上。

普一转身将画卷显示给早看呆了的香客,提高些音量道:“这是敝寺玄奘祖师亲笔所绘的一张奔马图,因年深日久又受佛法熏陶而有了灵性。老衲一时监管不严,让它跑出来惊扰了诸位施主,还望莫要见怪!”

“等到祖师从天竺取到真经回转中土时,‘玉龙儿’却已不知所踪,祖师也不曾交代,只是在晚年画下这一幅奔马图作为纪念。

普一轻抚手中画卷道:“方才老衲所言并非捏造,这幅奔马图确实出自玄奘祖师亲笔。当年祖师自长安出发西行之时,曾降服了昆明池中的一条白龙,令其化为白马作为脚力,取名‘玉龙儿’。

普一鼓掌笑道:“果然是诗书双绝的马龙媒当面。老衲虽是方外之人,却也听闻檀越才名,尤其是在望江楼上所做那首《望海潮》,当真是字字珠玑,写尽杭州万千气象。难怪人都说这首词一出,天下再无人敢歌咏杭州了!”

茶罢搁盏,他向马骥道:“老衲听说江浙出了一位大才子马龙媒,不知……”

普一卷起画卷,邀请马骥一行人到了自己的方丈,又唤小沙弥奉上清茶。

马骥见了这般因势利导的手段,心中不禁叹一句“老和尚狡猾!”

马骥忙摆手道:“禅师言重,晚生岂敢当此盛誉!”

“此图原本并无异状,直到十六年前,画中的‘玉龙儿’突然活了过来,经常从画中跳出四处乱跑。只是以往它只在夜间外出,日出前必然返回,如此在光天化日之下惊世骇俗,还是第一遭……”

马骥此时也明白前后因果,当初“黑魔王”这傻马必然是跟着自己和王琼跳入了仙门,肉身被仙门力量湮灭,魂魄来到这方世界,却没有如自己般转世重生,而是不知怎地依附在玄奘所画这幅蕴含灵性的奔马图上。

想到此处,他在感动之余也有些为难,“黑魔王”和自己的渊源势必不能向人吐露,如此一来如何将人家祖师手迹弄到自己手中,便须要大费周章。

正在他心中飞快盘算之际,普一却微微一笑,伸手将画卷送到他的面前。

马骥怔在当场。

普一笑道:“祖师曾留言说此画将来会遇到有缘之人,‘玉龙儿’因檀越而白昼显形,又肯供你骑乘,有缘之人不问可知。”

马骥不知那位玄奘法师是随口一说还是当真神通广大到预见了今日之事,却没有将自家“黑魔王”拒之门外的道理,当时没有丝毫犹豫地起身接了过来,而后向着普一郑重躬身施了一礼:“承蒙厚赐,马骥愧领,大恩不敢言谢,翌日必有所报!”

普一笑道:“也不必等到翌日,老衲此时便有一事相求。”

说罢,他指着一旁桌案上的笔墨道:“檀越诗书双绝,既然光临敝寺,却该留下墨宝,以令敝寺生辉。”

马骥悄悄松一口气,拱手道:“既蒙禅师错爱,马骥自当献丑。”

他随即便走到书案旁,詹春这新鲜出炉的小书童已抢着上前帮他展纸研墨。

马骥略一思忖,当即提笔在纸上“作”了一首七律,便以《金山寺》为题,诗曰:

万顷清江浸碧山,乾坤都向此中宽。

楼台影落鱼龙骇,钟磬声来水石寒。

日暮海门飞白鸟,潮回瓜步见黄滩。

常时户外风波恶,只得高僧静处看。

普一也已移步到书案旁,见一首诗文不加点须臾而就,心中先赞了马骥的才思敏捷,又将八句诗朗声诵出,但觉写山气象阔大,写寺绘型绘色,写水动静交织,结句语带双关,寄意遥深,以风波喻世情,暗赞自己这位“高僧”有笑对荣辱的淡泊超然胸怀。

诗固是好诗,清新脱俗,洒落自然;字更是好字,峭丽峻拔,清逸出尘。

只是普一刚刚诵罢此诗,还来不及说出满腹的溢美之词,方丈外先有一人笑道:“诗好诗,马屁也是好马屁!”

普一闻其声便知其人,笑骂回应:“你这只会耍枪弄剑的赳赳武夫,哪里识得诗词之妙,当真有辱斯文!”

房门被人推开,一个中年男子缓步走进,面目朴实,皮肤黝黑,粗手大脚,穿褐色粗布短衣,望之便似随处可见的田间农夫。

马骥一来素有城府,二来那诗本就是随手抄来,因此对此人方才的一句揶揄之语浑不在意,又听出来人与普一相熟,便放下笔起身含笑站在一旁。

娇娜、若雪、若梅、詹春却不容旁人诋毁自家师父和公子,一个个都对来人怒目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