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城下之盟
瀚海王国一方的战士也催动战马开始冲锋。
因为是一场决斗,双方都没有动用弓弩等远程器械,都只拔刀在手遥指前方。
在双方都将战马的速度提升到巅峰时,两只仍大致横列成阵的骑兵如两股正面狂涌的怒潮般狠狠撞击在一起,溅射出无数浪花与泡沫。
但这浪花与泡沫却非碎琼乱玉般的雪白,而是动人心魄的血红。
“万马堂”战士与胯下骑乘的战马宛若一体,手中三尺七寸长的小苗刀则如同手臂的延伸,每日练习千百次、又在战场上的生死边缘多次淬炼的三式“楼兰斩”更似身体的本能。
极速冲刺的战马、劈砍挥斩的长刀,以骑马挥刀的人为媒介近乎完美地融为一体,赋予长刀最强劲的力量、最迅捷的速度、最刁钻的角度,轻而易举地从敌人那一身轻甲的缝隙间切入,撕裂一具具鲜活的身体。
一匹匹疾驰的战马交错而过,一次颇具古典浪漫气质的骑兵交锋结束。
双方各自向前冲出一段距离后拨转马头重新列阵。
双方之间是一具具横陈于地的尸体及一匹匹因失去主人发出声声悲鸣的战马。
城上的阿尔斯兰等人尽皆面色惨变。
战场上超过六十具尸体,属于“万马堂”一方的不过五六具。
他们看得清楚,这是方才战马交错电光石火间的交锋中,自己这边最悍勇的几个战士用玉石俱焚的战法换来的可怜战果。
除此之外,“万马堂”一方可说予取予求,完全主宰了战场。
瀚海王国剩下的四十余名战士个个面如死灰。
实力的绝对差距令他们的士气跌入谷底,若非“万马堂”的主力还拦在另一面,方才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催马继续前冲,远远逃离这一场只能用屠杀来形容的战斗。
此刻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竭尽全力从下一轮的交锋中活下来,而后不顾一切地逃回城内。
一方凭强烈的求生欲望激发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另一方则仍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沉寂,沉寂中流露出对生命的漠视。
双方再次冲锋。
“万马堂”的战士自动分成前后两列,彼此保持二十余步的距离。
这一段距离,已足够后面一列战士做出反应,截杀侥幸从前一列战士刀下逃生的所有漏网之鱼。
蹄声如雷,刀光如雪,人命如草,割不闻声。
这一次,“万马堂”一方只有数人轻伤。
他们头也不回地继续策马前行,其中还有几人从地上捞起战友的尸体横在马上。
他们在行进途中重新整队排成一列,回到马空群面前勒马站定,整齐划一地将长刀举在身前致意。
在他们身后,瀚海王国一百名最精锐的王宫禁卫全部尸陈沙场。
马空群随意摆了摆手,似乎属下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不值得他说一句褒奖之语。
那九十多名战士也理所应当,丝毫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仍旧沉默着催马回到阵列中,拨转马头正对着城头。
马空群独自催马上前,“黑魔王”四个碗口大小的铁蹄踩踏着满地的鲜血,不徐不疾来到城下。
他仰面望着城上的阿尔斯兰,神色淡漠无悲无喜:“国主此刻怎么说?”
阿尔斯兰高大的身形佝偻弯曲,仿佛瞬间衰老了十岁,颓然道:“你赢了,本王认赌服输,一切皆如前约!”
说罢,他向着旁边的楚留香摆了摆手。
楚留香对身边穴道受制的南海娘子道一声“得罪”,随即托着她的一条手臂从城头飘然落下,几个起落来到马空群近前。
他先运指如风解开了南海娘子的穴道,然后向一旁退开几步。
马空群居高临下俯视这尽显楚楚可怜之态的女子,目中却一片平静并无丝毫波动:“宋仲秋与人勾结设局杀本座之事,你虽然并未直接参与,却也穿针引线有份出力。如今本座只取你一身武功、除去伱儿子继承王位的资格,算是冤冤相报小惩大诫。你是自己散功,还是由本座动手?”
南海娘子轻叹道:“成王败寇,我也无话可说。但我岂是忍辱苟活之辈,如今唯有一死,只希望你不要再为难我儿子!”
说罢,抬起右掌向着天灵反拍而下。
马空群看她举掌自戕,目中陡然一丝疑色,张口低喝:“住手!”
这一喝蕴含“天撼地荡大落魂咒”的魔力,南海娘子只觉双耳震动,脑中一片茫然,手掌中凝聚的内力瞬间溃散,虽仍顺着落下之势打在天灵,却只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除了皮肤微微发红,并未造成任何实质伤害。
马空群右手的食指在袖中弹动几下,隔着衣袖发出几缕指风重新点了南海娘子的穴道,然后转头望向一脸惊讶的楚留香:“楚兄也是易容的大行家,怎地竟未发现这南海娘子已是金蝉脱壳。”
楚留香脸色大变,一步掠到近前,也顾不得素来的翩翩风度,有些粗暴地在“南海娘子”脸上一阵摸索,而后唰地扯下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
他冷着脸将面容大异的南海娘子转个身,让城上众人都看得清楚,喝问道:“阿尔斯兰,你怎么说?”
阿尔斯兰先是瞠目结舌,而后满脸苦涩地向楚留香道:“楚兄,我若说自己毫不知情,你信不信我?”
楚留香察言观色,凭着多年交情和对他的了解,感觉他不似说谎,便又转头来看马空群:“空群,此事……”
马空群忽地摇头失笑:“罢了,其实这样结果才算最好。”
楚留香不明所以:“空群此言何意?”
马空群道:“以我本意,实不愿留下南海娘子这个隐患,但考虑到将来还要与瀚海王国合作,不得不给你那老朋友留几分颜面,只想废了她的武功,尽量削弱她将来捣乱的可能。如今她自作聪明逃离,便是主动放弃了我予她的这点宽容。我虽不会杀她,却另有要杀她之人。最后是死是活,已经与我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