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需要他,但不需要他拯救她、改造她。
对他的爱是她一生中最清晰、洁净、坚强的感情,就好像睁开眼睛或长大茁壮,发现自己有能力这样爱一个人,直到永远,直到时间尽头,或者直到自己生命的尽头。
——《伟大的孤独》克里斯汀·汉娜
“这是多少?一万?”
清辞刚把这话说出口,孙姐就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摆着手示意她往屋外走。
清辞跟着她一边往外走,一边在心里暗自嘀咕,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一万可不算个小数啊,这可是x市,不比s市,原本物价就相差不少,她是真没想过这地方的人也这么敢狮子大开口。看孙姐这神情,该不会是一万块也打不住吧?那她比划着一根手指头,不是一万是多少?该不会是十万吧?要是随便打听两句都得十万,那这事儿她还真是看不起了。
为了个封建迷信,她总不好搞得倾家荡产。
这事儿能不能办成还是未知数呢,她也不能把自己这两年好不容易攒下的钱都给搭进去吧?
心里这么想着,清辞看孙姐的眼神就带了一丝不耐烦,语气也有些不悦道:“孙姐,拉我出来干什么?是我说话说的不对吗?一万块还打不住,难不成是一张口就要十万块吗?”
这几年跟在陈阿婆身边,孙姐什么人没见过?虽说长着一张朴素的面孔,可早就生出一颗看人识人,看鬼识鬼的心来。
一看清辞这个态度,她马上意识到面前的女人可能已经没有耐心继续等下去,如果人就这么走掉了,师父肯定要怪罪她,怪划不来的。
于是她连忙赔着笑说:“这事儿怪我没提前跟你说清楚。不是你说的不对,是屋子里除了师父,还供了许多仙人,仙人面前直接谈钱是非常大不敬的行为,搞不好仙人怪罪,事情办不成,还要责罚。所以我真的是为了你好,刚才一时情急才拉你出来,你别不高兴。”
清辞哑然失笑,“钱就是钱,都是肉体凡胎的,非要咬文嚼字干什么?那不说钱说什么?学着陈半仙儿,说意思一下?”
“这都是给仙家奉的香火,你这边出的虽然是钱,可师父也得把钱奉给仙人,自己是不敢留下的。给仙人的钱,我们这些凡人哪儿能花?”
孙姐说的头头是道,听上去倒像是个真事一样。
“那这钱我要怎么给仙人?”清辞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也不想在这里因为用词耽误功夫。
“你要是准备了现金就给我现金,要是没准备现金转账给我就行,我去银行换成现金,拿红纸包上给师父,师父再做法,将这钱买了奉给仙人的东西,烧给仙人。还有,一般看事也都是家里家外有看不见的需要打点,不光是人要花钱,神要花钱,鬼也要花钱。我这话说的可能有些直白,你听着不好接受,但事就是这么个事,办成的时候你就明白我不骗人,师父更不会骗人。”
孙姐越说语气越坚定,像是在给清辞宣导的过程中,又给自己洗脑了一遍。
“很多人说我们这些都是迷信,可人没见过的东西就是迷信么?这世上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多了去了,怎么人就不能承认自己无知,非要给不懂的事物冠以一个‘迷信’的名义,一棍子打死呢?其实不瞒你说,我觉得我师父还是挺伟大的,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帮助别人的家庭,自己其实得不到什么。而且泄露天机泄露的太多她也要遭天谴,可很多人还是不理解她。她一把年纪了,无儿无女的,她心里也苦。”
冷风习习,清辞实在是没有心情听孙姐在这儿讲述陈阿婆的不容易。她要是没猜错,陈阿婆赚的应该比她多,她干嘛要浪费时间去心疼一个比她还能赚钱的人?
“孙姐,知道的我是来找你们看事儿的,不知道的光听你说这些话,还以为我是来观看辩论赛的。我对什么迷信,什么科学,什么哲学都不感兴趣。钱我给你转,但我希望你和陈半仙儿都是言而有信的人,有多大能力做多大事,得有金刚钻才揽瓷器活。如果陈半仙儿能够帮我搞定这事,该出的钱我愿意出,如果陈半仙儿不能帮我搞定这事儿,只是收钱,那我一定会报警,让警察来听听你的“非迷信论”,看看警察信不信你的说法,信不信你师父的可怜。”
楚清辞以为自己的威胁会起到一点震慑作用。她觉得干这行的人多多少少都肯定有骗钱的成分在,就算是有些人真的懂点什么,归根结底会告诉其他人自己懂这些,也不过是为了招揽生意多赚点钱。既然是骗钱,就肯定犯法,大抵有些事情是“民不举、官不究”的,可她要是举报呢?多多少少也算是村里的麻烦不是?农村生活,肯定很在乎街坊邻里之间的态度,警察要是上门一趟肯定满村上下都会知道,所以她们应该也不会想给自己带来这样的麻烦。
可是令清辞没想到的是,孙姐听了这些话,不慌也不忙,而是伸手指了指这个院子,对着她说道:“小韩,做我们这行的最不怕的就是被人吓唬。做了亏心事的人要心虚,但我们是做善事的,什么也不怕。如果真要说担心,我觉得你该比我更担心。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敢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的,人生地不熟,整个村子连个监控摄像头都没有……有谁知道你到这儿来了吗?你说你要是从这世上消失了,真的有人能找到你吗?”
看到清辞脸上的神情微微滞住,孙姐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和蔼起来。
“你别害怕,我知道你说的报警肯定是逗我玩,那我刚才说的那些就也是逗你玩。看你到这儿来整个人都很紧张,所以逗逗闷子,别害怕。你现在把钱给我转过来吧,我好带你回屋让师父请仙人。”
孙姐说的特别自然,自然到令清辞觉得毛骨悚然。
她忽然觉得这地方可怕的并不是那些诡异的摆设,而是眼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