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为爱你，所以常常想跟你道歉。我的爱沉重、污浊，里面带有许多令人不快的东西，比如悲伤、忧愁、自怜、绝望，我的心又这样脆弱不堪。自己总被这些负面情绪打败，好像在一个沼泽里越挣扎越下沉。而我爱你，就是想把你也拖进来，却希望你救我。
——《挪威的森林》村上春树
“楚清辞，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死的？”
那个男声再一次响起，楚清辞双臂环肩紧紧抱着自己，盯着发声的地方，默不作声。
“你既然不知道我是怎么死的，那你想不想知道我死的时候有多惨？”
“都是因为孟显景啊，因为那个你深爱的男人，因为我的好弟弟，我的命没了，我一下子就命丧黄泉。”
“我死了，我再也不能得到我所爱的一切，我再也不能见到我深爱的琳琅。我与我的挚爱阴阳两隔，你却和你的挚爱朝夕相伴。楚清辞，这样说起来，是不是对我太不公平？”
“对了，你这是要去哪儿啊？哦，我想起来了，你是要去找半仙儿救我弟弟的命对不对？他突然出了车祸，可能断掉右腿，整个人也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变得奇奇怪怪。你觉得去找那个半仙儿就能拯救他了是不是？可谁来救救我啊？别说是个半仙儿，就算是神仙在世我也回不来了啊！”
“为了你们的幸福，就牺牲我的人生。楚清辞，你和孟显景都要为此付出代价的。没错，他那场车祸就是我捣的鬼，我就是想要告诉你们，一辈子也别想忘记我，一辈子也别想忽略你们就是因为踩着我的尸体才能拥有今天的一切，你们永远永远欠我的。而欠了我的，就得还！”
“孟显景已经为了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楚清辞，现在，该轮到你了！”
黑暗中，清辞看到副驾驶里露出一双白的毫无血色却骨节分明的手，缓缓向她的脖子伸了过来。
是的，只有一双手，并没有脸，她看不到他的模样。
她惊恐着向后退，但人在车里退无可退。
她又伸手去拉车门，可是车被锁上了，她也没有机会出去。
“师傅，你快停车啊，让我下车！”
清辞大声喊着妄图司机把车停下来，让她得以逃出这个地方，那双手的指尖已经贴上了她的脖子，冰凉的触感让她吓得尖叫。
可这时候，她却听见司机师傅用闲聊家常的口吻对她说：“我听这年轻人的话说的没毛病啊，你跟你老公欠了人家那么多，人家死了，你们可不就得跟着偿命么。”
他淡淡的一句话直接毁掉了清辞所有希望，她闭上眼睛，浑身像是被人捆绑住一样，丝毫动弹不得。
“孟显景，救救我。你快点来救救我。”
尽管她知道这一刻孟显景不可能出现来救她，可是她此刻能够想到的唯一名字就只有她。
“念念姐，我好疼，你快醒醒，我真的好疼！”
清辞耳边忽然响起孟显景喊着唤她的声音，她猛地睁开了眼睛，一股暖风吹在她脸上，让她下意识的打了个颤。
她还在车里，车还在行驶着，天色是黑的，看着树影摇晃的程度，外面的风应该很大。
原来只是个梦，幸好只是个梦。
她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只不过度过了十多分钟，可这个梦给人的感觉却如许多年一样漫长。
清辞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切完好，什么都没有发生。
“醒了啊，刚才看你好像睡着了，天黑下来了，怕你坐车冷，我就开了暖风。是不是有点开大了，给你热醒了？”
司机的声音和语调与她梦中听见的一模一样，这让她心里有些紧张。
“没有，开的挺好的，温度刚刚合适。”
她甚至有些感激这个温度，要不是把她热醒了，估计她还是要陷在这个梦里拔不出来。
她讨厌梦魇，可有些时候，却又避无可避。
她也无从分清梦魇对人来说，究竟是恶意还是恩赐。
它让人感受到的恐惧是真实的，但清醒之后却又会给人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人庆幸现实生活还是挺美好的。
见清辞这么说，司机忍不住又感慨了一句，“天现在黑的是早了，你说这要是夏天，再晚一个小时也是大亮天。你这是来找亲戚，你要是来旅游，还是夏天好。x市的夏天又不算热，来旅行正好。”
他说话的功夫，车已经开到了村口，他就慢慢降低了车速，问清辞，“行了，这就进村了，是给你到村口就停下还是给你送进去？”
“在村门口停下就好，谢谢师傅。”
清辞下了车后，呼吸了一下冷空气，觉得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手机再次震动，传来“上善若水”的微信消息，问她到哪儿了。
“到村口了，我该怎么走？”
清辞发去了语音消息询问。
在等待“上善若水”回复消息的过程中，清辞仰头望着面前村口的牌坊。
石头雕刻着莲花纹路的巨大牌坊上，写着“长头村”三个字，字体竟然是篆书。
这个年头还有村子名字用“篆书”写呢？
看来这村子确实很有故事。
“你从村口往里走，数七家，门上挂着红灯笼的就是。到了敲三下门在门口等着，不能多敲，不能少敲，只能三下，然后等着就行了。村里没有路灯，你走的时候小心一点，慢一点，别摔了。”
“上善若水”也发过来一条语音，是带着x市郊区浓厚方言味的普通话，清辞也是勉强听清。
清辞往里走去，她一家一家数着，还不等数到第七家，一眼就看见了有一扇黑门上悬挂着的两个亮的通红的大灯笼。
在这样漆黑的夜里，四处都是寂静的，时不时有狗叫的声音传来，算是这个寂静的夜里唯一的声响。
她在黑门前站定，伸手敲了三下，等待着门里面的回应。
许久也没人来开门，但她依旧站在那儿等着，没有再多敲任何一下。
她觉得自己既然到这里来了，就该遵守这里的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