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荒谬地开始把两个字混为一谈：我和你。
——《帕斯捷尔纳克致茨维塔耶娃》鲍利斯·列奥尼多维奇·帕斯捷尔纳克
“嗯。”
清辞轻声应答，但眼神却不再望向龙啸。
她心中的好奇都得到了解答，虽然没有任何一句是她期望中的结果，可到底是比自己悬着一颗心胡乱猜测来得要好，所以她也没什么继续委屈沮丧下去的理由。
“所以按照你的意思，我不可以出现在龙芊芊面前，也不应该让龙芊芊知道我的存在？”
“这不只是我的意思，我想也是孟总的意思。因为只有这样我姐才有可能继续帮助孟总，帮助长印集团。你明白的，孟总现在这个时刻是非常需要帮助的。”
龙啸的话非常直接坦诚。
“坦白讲，认识你这么久了，只有在你刚才说这句话的那一刻，我忽然开始质疑你是不是真的在为了你姐和阿景着想。你明知道隐瞒和欺骗要付出的代价，并且这样换来的伤害可能比直接阐明真相来得更严重，但你还是乐得其成的在中间安排着一切。当然了，站在你的角度，你也是为了他们暂时可以过得更舒心。那有朝一日呢？你想过有朝一日要是他们发现了真相后该怎么办吗？你不怕他们觉得你就是在为了利益而利用每个人的情感吗？”
这最后一句，是清辞想要警示龙啸的。
在她看来，龙啸确实是在为了利益欺瞒着两个他所谓最在乎的人。有朝一日真相大白，不会受伤的人只有他罢了。
不，也许他也会受伤，例如说那些他在意的人不再如曾经一般信任他。
总之在清辞看来，这是一个既冒险又出力不讨好的办法。
“因为我只有这么大的本事，在我的力所能及之内，我只想得出这样的办法。我既不希望我姐伤心难过，又希望孟总可以稳固根基，那这样的方式无疑最简单有效。其实牺牲了谁呢？无非是你。你也可以做出你的选择，你也可以赌在现在的孟总眼里，你和前途那个更重要。你大可以找到我姐公司，去跟我姐大闹一场，说出所有的事实真相，让我姐明白这些年我一直在骗她，你才是孟总心里那个深爱多年的初恋。”
说到这儿，龙啸的唇边忽然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可是到了那一刻，我会失去什么吗？那是我的姐姐，她会因为孟总爱上的人不是我，而我因为怕她伤心难过所以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就不再理会我吗？当然不会。孟总那边呢？如果他知道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在帮他争取项目，甚至不惜欺骗我最亲最爱的姐姐，他会舍得怪罪我吗？当然也不会。他最多是跟我讲，以后不要这样做，要相信他有能力可以自己在长印集团立足，然后感激我罢了。所以你看，这样算下来我是不是没什么损失呢？”
也许是因为这个时间四周并没有其他人在，也许是因为望到楚清辞眼中错愕的情绪令龙啸有些暗爽，总之龙啸的语气显得愈发的得意了一些，音量也微微抬高了一点。
“可是你将要面对的结果是什么？应该是与我大有不同吧？我姐因为对孟总的失望，肯定不会再主动出面帮孟总解决任何工作上的麻烦，包括介绍任何人脉资源。孟总现在的身体情况，如果再少了我姐的帮助，在长印集团那种龙潭虎穴想要生存肯定越来越举步维艰。长期没有大项目，他迟早是要被换掉的。可如果换掉了他，对于董事长而言，他就失去了利用价值，他很有可能在一夕之间又变回当年那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当年没有体验过那些奢靡风光的日子自然没关系，可现在他已经享受过这些了，突然之间再失去，罪魁祸首却是你，你真的觉得他能一点都不怨不怪你吗？”
龙啸忽然停下了自己的分析，反问了清辞一句，“不知道你明不明白，什么人更容易原谅别人的错误？”
“不知道。”
清辞觉得她应该给足龙啸时间，让他把想说的分析都说完。
“有钱人更容易原谅别人的错误。因为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做更高级更快乐的事，没有那么多时间用来记仇和抱负。但当孟总失去今日的荣光后，他就不再是有钱人了，你觉得他还能那么轻描淡写的原谅你吗？我说的当然不只是你即将要犯下的那个错误。我指的是你当年对孟总的欺骗和背叛，今天的孟总可以原谅你，但是剥离开长印集团孟总经理名头的那个男人，能够原谅你吗？新仇旧恨的叠加，他还能如同往昔一般，对你的感情丝毫不改变吗？”
清辞的眼神飘向了远处墙壁上绿色的紧急通道指示牌上，一言不发。
她觉得这一刻她倒是很想变成指示牌上的那个小人，顺着那个方向一路逃走，好像就能逃到可以让她松一口气的地方去。
“就算你真的魅力那么大，就算孟总对你的感情真的那么深，你又能确保在孟总瘫痪，失去地位钱财的情况下，你还爱着他，愿意照顾他吗？未必吧。虽然孟总并没有特别详细的和我讲你们当初真实的分手理由，可看你对孟总的感情不像是假的，你也表明过当初分手的事情里有不得已的理由。我不知道当初你是怎么想的，但按照时间线，你跟孟总分手没多久后，楚家就消失在整个商界了。所以要是我没猜错，当初你们分手跟你父亲出事有点关系吧？如果孟总当初和今天一样有钱有势，他有充足的能力保护你，保护楚家，你是不是就不用和他分手了？所以你看，钱有时候真的很有用对不对？楚清辞，所以，你为什么要和钱过不去呢？再退一万步讲，你要知道，如果你和孟总没有钱，就代表着孟总将失去最好的医疗资源，他能不能再站起来，或许也在你的一念之间。”
只有这一句，算是砸在了清辞的心坎上。
是啊，她是盼着孟显景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