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变得愈来愈厌倦于爱，听人讲到这个字就想捂上耳朵，她质疑何以爱总企图把对方变成自己心中想要的模样。
之于她，爱是规训，眼泪做成的暴力。
——《其后》赖香吟
屋子里的气氛令清辞觉得不舒服，孟显景满脸都写着“我没有错”，龙啸则满脸写着“我姐很无辜”。
所有的委屈和不舒服都压在胸口，憋在那儿，却没有任何得以正确抒发的出口。
她没有再说话，而是盯着孟显景腿上的绷带与身上各处伤口被处理过的痕迹，忽然很迷茫这里到底需不需要自己。
那条现在看上去还算完好的腿，过段时间可能就要被切掉了吗？
如果他的身体变得不再完整，那他的心呢？也跟身体是一样的吗？
这场车祸对于清辞来说很突然，可孟显景态度的转变对清辞来说更突然。今天在孟显景对龙芊芊的那些解释里，她忽然发现了孟显景的另外一面，那是一个他根本不熟悉的孟显景，是她丝毫都不了解的一副样子。
原来她对他的那些付出，她与他的那些过去，是能够衡量出价值，换算成金钱，用一张支票便一笔勾销的吗？
她竟然不知道，她在他眼中，原来是这样的不值钱。
也对，大抵就是这样的，所以在会所初见的那日，他才会出言不逊将她凌辱成那般模样。
原本她以为是他对她当年欺骗了他，伤害了他，所进行的一番报复。
可要是依照他今日所言，那会不会都是她自己的自以为是和一厢情愿？或许，他从来就没有在意过他们之间的过去呢？
也许当年是在乎过的，毕竟曾经她感受过的那些信赖与依恋都是真的，可时过境迁，在经历了这么多年之后，他见过的圈子比起当年大了那么多，接触过的异性也比当年多了那么多，对她拿得起、放得下，又有什么稀奇呢？
这份感情，倒是她故步自封，不肯离开了。
这时候王乐也回来了，原本还算宽敞的病房被三个大男人这么一待，清辞顿时觉得就拥挤了起来。
又或许令她觉得拥挤的不是空间，而是心情。
“辛苦你们照顾他了，我先出去一趟。折腾了一天还没吃东西，我先去找点东西吃。”
清辞找了个理由想要离开，可还不等她人走出去，就听见孟显景冷嘲热讽地说了一句，“看到了么，我都已经这样了，她竟然还有心情去吃东西。”
龙啸听了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觉得孟显景确实是有些无理取闹了。刚才他还催着自己赶紧找个地方吃点饭，别为了他一天耗在这里再把身体饿坏了。怎么到了楚清辞那儿，他就突然变得这么刻薄了？
人家为了他一整天没吃饭，别说两个人刚吵架到这种程度，就算是没发生争执，说是想要去吃个东西不过分吧？
任由龙啸平日里再惯着孟显景，这回也是确实有些听不过去了。
他出车祸确实令人心疼，可这场车祸并不是关心他的这些人造成的，他却执意要把情绪发泄在这些关心他的人身上，这是不是未免有些太过分了？
龙啸心里这么想着，便眼看着楚清辞出了门离开了。
其实他对楚清辞也是有些佩服的。比如此刻，楚清辞肯定已经非常生气了，可她关门的时候还是轻轻的，没有任何情绪在里面。
这要是他，肯定是做不到这一点的。光是早上孟显景跟他阴阳怪气的发脾气，已经把他气到摔门了。
“小王，你在这儿照顾好你孟哥，我也出去一趟。”
龙啸说着这话，不等王乐做出反应，人便已经大步离开了。
王乐看看龙啸的背影，又回头看了一眼孟显景，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觉得自己好像看懂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看懂。
龙啸和清辞一走，孟显景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来。
刚才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这会儿倒是消失了个大半，看着那扇两度开了又关的门，可怜巴巴的。
“我今天没点滴要打了么？怎么一直没有护士过来？”孟显景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是的哥，今天你的点滴都打完了，再打就是明天上午了。明天早上还要抽血，所以早上起来得空腹，等护士来抽血，抽完了血才能少吃点流食。”对于照顾病人这一点上，王乐还是专业的。
“哦，所以今天也没有医生过来查房了吗？接下来，就我们两个人待着了？”孟显景躺在这儿觉得闷的厉害，想要找人说说话，可那个愿意让他说话的对象显然不是王乐。
“对的哥，医生查房也都是上午，今天这个点不会有人来了。估计护士晚点会过来看一眼监护仪的情况，剩下的时间就是我陪着你了。”
王乐的肯定答案让孟显景更加不乐意了。
什么叫剩下的时间都是王乐陪着他了？
按照王乐的意思也觉得龙啸和清辞这么一走，今天晚上就不打算回来了？
他们不回来是要去哪里住？就算是不回来，也总不能是一起不回来吧？
真的是未免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王乐，你说你嫂子看起来和龙啸之间，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没看出来。”王乐又不傻，当然不会故意在这儿挑拨离间影响病人心情。
毕竟心态是恢复健康最重要的条件之一，他希望他照顾过的每个病人都能健康，传出去也有利于自己的口碑。
“那他们为什么要一起出去？”孟显景表示十分不理解。
王乐炸了眨眼睛，干笑了一声道：“大哥，你也别多想，他们俩可能就是饿了。”
可能就是……饿了？！
王乐的一句话成功又让孟显景抑郁了。
病房的走廊尽头处，龙啸拦住了清辞的去路说要跟她聊聊。
“你说。”
只要不是面对孟显景，清辞总能快速的恢复冷静。
“你的手机我找人撤掉了定位，把那个定位找了个宾馆附近的快递柜放着了，等再过几天我再找个理由把卡毁掉，你回去时换个手机，说手机碎了就行了。这事儿你迟早也要和孟总说，让孟总敲打敲打孟莲，她也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