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以为她的痛苦久已钝化了。
但那痛苦似乎是她身体里面唯一的有生命力的东西,永远是新鲜强烈的,一发作起来就不给她片刻的休息。
——《半生缘》张爱玲
清辞微微抿唇,笑的倒像是比哭还难看。
昨天晚上她和叶琳琅借着酒和月色聊了很久,谈天说地,甚至聊起彼此孩子的趣事,关系也变得亲密了很多。
但其实在楚清辞看来,这种亲密的关系更像是面子上的事儿,叶琳琅整个人都是一种很满很完整的状态,不缺什么也不少什么,更不会缺少她这样一个朋友。
而她则不然,她现在的情绪和状态都很糟糕,身上并没有什么吸引叶琳琅的地方。
她对于叶琳琅的价值,大概就只有她和孟显景之间的关系了吧。
可现在看来,她和孟显景的这段关系也是那样的一击即碎,估计她和叶琳琅之间的友情也快走到尽头了。
她对叶琳琅,不只是欣赏,还有些羡慕,这样独立而完美的女人很难不让人喜欢。
所以,当叶琳琅说了这些在她看来对孟显景颇有偏袒之意的言语时,她也没有反驳,就只是微微上挑唇角,笑了笑。
“酒醒了吗?没醒的话我让阿姨煮了醒酒汤,在餐厅,你可以去喝,胃会舒服些。”
叶琳琅敏锐的察觉到了清辞眼中的不悦,所以没有再继续刚才的爱情解析,伸手将叶琳琅额边的碎发轻轻抚顺至耳后,语气温柔。
这一瞬间,清辞忽然想起了她的姐姐,楚阮筝。
姐姐比她大两岁,长得也有七分相似。如果是她们穿着一样的衣服,光看背影,不熟悉的人极有可能分辨不出她们谁是谁。
但姐姐和她的性格一点也不一样,姐姐比她内向很多也文静很多,她好像一直都是家族里最讨长辈喜欢的那一个。
不像她,当初就是有什么说什么,毫无避讳,无所顾忌。
她知道姐姐不是特别喜欢自己,但她并不清楚姐姐为什么不够喜欢她。
那时候清辞常常想,可能就是她的性格不够讨人喜欢,不够得姐姐欢心,所以姐姐对她不会像其他姐妹一样亲近。
姐姐待所有人,都很温柔。起码从她的角度看起来就是这样的。
可独独对她,特别是私下里的时候,姐姐总是会避讳着她一些,谈恋爱的事情也很少和她讲。
她心里明明是那样期盼着姐姐可以和她多聊聊心里话的,就连姐姐喜欢冯勋这事儿,她最开始也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所以此刻叶琳琅对她的温柔,让她一下子红了眼眶。
这样的温柔是她曾经日思夜想盼着姐姐给予她的,今天终于有人这样待她了,可却不是她心中所盼着的那个人。
“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叶琳琅察觉到她神色中的异样,关切了一句。
“琳琅姐,你是不是待谁都这么温柔?难得有人对我这样照顾,我怕是快忍不住要哭出来了。”
清辞侧过脸去,吸了吸鼻子,心里有些贪恋这一刻的滋味。
“你傻不傻,你看我是有多闲愿意待谁都好?你也有你的本事,能讨得显景对你着迷这么多年,也引得我对你心生在意,所以你还是有两下子的。”
叶琳琅三言两语说得楚清辞的泪珠都顺着脸颊滚了下来。
倒也不是叶琳琅做的事情真的令楚清辞有多感动,只是刚才和孟显景那么一吵,她当下就特别需要一个能够理解关怀她的人。
“行了,既然酒醒了,跟我去泡个澡吧。我这房子里有美容养颜的池子,泡泡还是很神清气爽的,正好借着泡澡我还想跟你聊点事情。”
叶琳琅说了这话,清辞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当下她只想赶紧找点事情将她胡思乱想的脑子填满,免得整日整日沉浸在孟显景对她的冷落与抱怨中。
清辞身上穿着昨晚叶琳琅给她准备的睡裙,跟着叶琳琅往泡汤的房间走。
她看着眼前叶琳琅婀娜多姿的背影,忍不住在后面跟着模仿起来。可没走两步,就觉得自己学习的实在笨拙,故而放弃了,心里暗自觉得这举动实属东施效颦。
叶琳琅听到身后的一声轻叹。连忙回头望过去,询问清辞怎么了。
“没什么,看着你走路的样子好看,想着模仿一番,却模仿不出一点神韵,觉得自己有点愚蠢。”
听见清辞这么说,叶琳琅转身走到清辞身旁,伸手揽着她的肩膀,边带着她往前走边说道:“我要是你,就一定不会再想这些没用的事,否则才是真的愚蠢。乖乖跟我走,我浴室里有好些香薰蜡烛,你挑挑有没有你喜欢的味道,今天就燃你喜欢的味道。”
片刻之后,浴室内,清辞率先脱掉了衣裙钻进了水里。
温热的水包裹住她的全身,让她的心情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真的,这一刻,好像什么都可以释然。
紧接着,叶琳琅解开了睡袍的带子,褪去里面睡裙的那一刻,她的身体忽然吸引住了清辞的目光。
吸引清辞目光的不只是她紧致嫩白的肌肤与凹凸有致的身材,还有她侧过身时后腰上一个非常明显的伤疤。
清辞盯着那个疤痕看了很久,那个疤痕不大,看着却很深的样子,像是曾经被打穿过。
“是枪伤。那回命大,活下来了。”叶琳琅说的云淡风轻,楚清辞听得心头一紧。
她不敢乱问,也不敢多问,毕竟枪是一个距离寻常百姓过于遥远的一个字眼,她不知道叶琳琅曾经做过什么,但以叶琳琅的地位,就算曾经做过什么似乎也不是难以想象的事。
无论如何,这都不是她该知道的。
于是她只得垂下脑袋,盯着胸口,一言不发。
“怕什么,是我中枪,又不是你中枪。况且已经是过去那么多年的事儿了,不必担心。你也生过孩子,也是鬼门关上走过一回的女人,怎么还什么都怕,跟个孩子似的呢。”
叶琳琅跨步走近水里,面对着清辞,也坐了下来。
“是谁打的呢?”
清辞觉得叶琳琅是个很坦荡的人,不像是做过什么非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