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上，那些爱我的人，用尽方法拉住我。
你不一样，你的爱比他们伟大得多，你让我自由。
——《吉檀迦利》泰戈尔
“蔡总，大人的事情还是不要让孩子掺和进来了，他家里的确在这边闹了事，可孩子是无辜的，他跟他姐姐的感情很好，刚才也有给玉婵上香鞠躬。”
清辞上前一步，微微将阿树护在身后。
她倒是不觉得蔡明礼真的会对阿树怎么样，但阿树是个尚且处于青春期的孩子，被冷嘲热讽几句肯定也是要上火多心的。现在都已经上高中了，距离高考也没多久了，这时候留下个心理阴影也是实在犯不上，都是从那个阶段长大的，清辞完全理解这种情绪。
“在你眼里我好像是多不讲理的人一样，今天不还是你把我叫过来，让我帮你赶人的么？行了，跟你个女人家家的我也多余说这些废话，带过来这几个小伙子不是来打架的，都是这边做白事行业比较专业的人，让他们今晚帮着规整规整，明天一早这边儿起灵就送玉婵上路了。我回去也冷静着想了一下，你岁数也不大，懂的规矩肯定没有那么多，也是好心想为玉婵张罗，不是成心与我作对的，那昨天晚上的事情也就过去吧，你叫我一声蔡哥，也就算罢了。”
蔡明礼把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任谁听来都算是仁至义尽，清辞必然没有再继续纠缠的道理，也就微微浅笑，说了声“谢谢蔡哥”，便也罢了。
那些做白事的人都拎着黑色袋子来的，袋子打开，什么纸扎，长明灯，引路鸡的，应有尽有。
不管这样的灵堂是不是金玉婵想要看见的，清辞都不得不承认，的确看起来是隆重了很多。
阿树看着这些人觉得害怕，于是拽着清辞的袖子将她拉到厨房里，小声嘀咕着，“韩念姐，我看着他们可不像好人。你跟他们很熟悉吗？确定要让他们留在这里做这些事吗？原本我看着阿姐的照片也不觉得害怕的，他们这样一布置，倒真是很吓人。”
说实话，以前家里老人过世的时候阿树年岁都还小，母亲怕他害怕耽误学习都不让他去的，这次阿姐过世也是事发突然，他欺哄着母亲说多来一个人能在她找房产证的时候帮忙壮胆母亲才同意让他来的，所以这些布置白事的东西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不怕的，他是你阿姐之前的朋友，见你阿姐死了也是难过，想要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心里好过一点。但你也知道，你阿姐这一生有些凄苦，也没有多少朋友，有人愿意为她这样做，把她的葬礼操办的热闹一点，她肯定也是开心的。”
清辞脸上的笑意很温柔，这让阿树的心里也踏实了一些。
晚上的时候，清辞在附近的一个家常菜馆点了几道菜，算是她来请客，几个人就坐在金玉婵的客厅里边吃边聊。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清辞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落下了一个人。
小芝上午的时候明明和她约好了稍后来找她，怎么一直也没见人影呢？
打从今天她进了金玉婵这房子后，心思就都被屋子里的狼藉分走了，再加上阿树的母亲这么一闹，她全然把小芝抛在脑后，这会儿闲下来，填饱了肚子，她才想起还有小芝这么个人。
她跟蔡明礼知会了一声，走去卧室给小芝打了个电话，但小芝的手机一直关机，这让清辞心里有些惦记。
也许是在接待客人，手机不方便开机？
她想要给许经理发个信息问问情况，又觉得自己今天和许经理之间的交流状态其实不是很好，如果事事都问他好像不太妥当，小芝也是成年人了，她不应该什么都跟着操心。
也许就只是不想来呢？毕竟今天上午打电话的时候，她的情绪也挺排斥蔡明礼的，没准说“稍后过来”就只是一句推脱的借口呢？
想到这儿，清辞又将手机收了起来，重新回到了客厅里。
这会儿功夫蔡明礼已经不知从哪儿变出一瓶红酒，拿了几只小碗，每人发了一只，将酒一一倒在里面。
“喝点红酒吧，这瓶红酒还是之前我送给玉婵的，挺好的。就是没想到她家里竟然连个红酒杯都没有……不过这样的场合用碗喝也是一样的，感觉还要更应景一些。”
蔡明礼招呼着清辞坐下，也将其中一只酒碗递给清辞，示意她一起喝。
清辞没拒绝，却想着告诉身边的阿树不要喝酒。
“韩念姐，就喝一点点，没关系的。是为了阿姐守灵，如果有这样的规矩，我作为她的弟弟，是愿意喝酒的。”阿树说这话的时候很像个成熟的男人，逗得在场几个男人都笑出了声。
“这没什么好笑的吧？我只是想念阿姐。”
阿树这话说的很委屈，明明有些畏惧却又在为了心里的执念坚持着。
可他这话一说，蔡明礼倒像是见了知音，说了很多关于他和金玉婵之间的往事。
每个人心里都有段故事，清辞也不知道蔡明礼口中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听上去他倒是和金玉婵有过那么一段惺惺相惜。
可他们明明是不同世界的人啊，他们之间怎么可能存在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惺惺相惜呢？
清辞虽然有酒量，但并没有喝什么酒，她愿意陪在这里听蔡明礼絮絮叨叨说这些，只不过是为了一件事。
那就是她想要在明天的葬礼上，让金玉婵穿公主裙。
她该有一次资格被宠成公主，哪怕是在她自己的葬礼上。
最终，蔡明礼答应了清辞的要求，他也觉得金玉婵这个年纪的葬礼不应该搞得太凄苦，应该漂漂亮亮的走。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噩梦，算是暂且告一段落。
可只有小芝，好像突然之间，人间蒸发了一样。
小芝并不曾出现在金玉婵的葬礼上，打电话也始终是关机状态，清辞急的想报警，却又觉得报警好像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许经理说就在今天早上，小芝用邮件给他发了一封辞职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