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爱就要像一个痴情的恋人那样去爱，像一个忘死的梦者那样去爱，视他人之疑目如盏盏鬼火，大胆去走你的夜路。
——《病隙碎笔》史铁生
“是啊，正常来说的确是不应该灭的，你既然有这个心，就去给你阿姐上炷香吧。”清辞将香递在阿树手上，起身示意他亲自来做这件事。
阿树接过香，又找了打火机将香点上，态度极其认真虔诚的将香插好，然后规规矩矩的给金玉婵鞠了三个躬。
“我中午过来的时候看见屋子里乱成那样，好像遭了贼。知道是你妈妈和舅舅他们来过之后，我就以为你们一家人都很讨厌她呢。可现在看起来，你好像对你阿姐还给挺有感情的。”
“我妈妈讨厌的并不是阿姐，而是爸爸和前妻的孩子。无论那个人是谁，她都会很讨厌。将屋子翻成那样，只是为了找到阿姐这房子的房产证，她怕阿姐的生母在得知阿姐过世的消息后会抢先一步来占房子，所以赶紧来翻房产证。她其实没什么安全感的，她跟我爸之间的感情就那么回事，我爸下班回家之后都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只有我妈一个人在一边絮絮叨叨的讲那些家长里短，我估计我爸也早就腻了。好像前几年我爸也提过离婚，看上单位一个女同事了，后来我妈一哭二闹三上吊，死活不答应离婚的事儿，还说我爸要是敢和她离婚，她就要和我爸同归于尽。从那以后，估计我爸把我妈当疯子，也就不再提这茬儿了。但两人的话倒是越来越少了。”
“她在我爸那里找不来安全感，就只能开始从钱上找安全感，她会想尽一切办法的霸占我爸的钱，甚至妄图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得到我家其他亲戚的财产，她也变得越来越唯利是图，贪小便宜，只有对我学习方面是非常舍得的。或许在她心里，我能考个好大学这件事会让她更有安全感也更有面子，到了那一天，她就可以从我爸的寄生虫变成我的寄生虫，到了那一天，我爸就能解脱，而我将面对一场新的噩梦。”
“可这世界上唯一不能选择的就是自己的父母。我问过阿姐，阿姐说她并没有抱怨过自己生在怎样的家庭，她始终觉得通过自己可以改变这一切。阿姐都没有抱怨过，那相比之下我活的那么幸福，就更没有什么抱怨的资格。韩念姐，你相信宿命吗？”
阿树看着清辞的眼神特别清澈，却又异常坚定。
从一个孩子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题，清辞的确觉得有些意想不到。
他认真问了，所以清辞也打算认真回答。
在短暂的思考过后，“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相信宿命。大多数时候我是不相信的，我觉得事在人为，很多事情的结局如果不如人愿，那也是自己做的还不够周全，不够好，不能怪什么宿命。但是也会在某些时刻，在兜兜转转又和某个人相遇的时候，在祈祷好运降临，厄运别来的时候，当梦想成真，我就会觉得自己真是好命。那种时刻的我，大概就是非常相信宿命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清辞脸上挂着很温柔的笑意。
这一瞬间，阿树的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要是清辞是他的姐姐就好了，阿姐很少会有耐心这样听他聊天，更不可能这样对着他温柔的笑。
可即使眼前这个姐姐这样温柔漂亮，看起来这样典雅美好，他还是好想阿姐。
又或者那种来自于血缘的依赖是他根本没有办法摆脱的宿命。
他以为他们之间还有很多时间、很多机会的。
他以为他在更成熟，懂得更多之后，阿姐就会愿意和他交流，愿意听他说话，愿意相信他其实和父亲母亲并不是一样的人，愿意了解他是很开心可以成为她的弟弟的。
他很好奇阿姐的经历，他很想了解阿姐的人生，他甚至幻想过将来阿姐会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想象过参加阿姐婚礼的场景……
阿姐结婚的那天，应该是西式婚礼吧？阿姐穿着白色婚纱的样子一定特别好看吧。阿姐本来长得就漂亮，穿婚纱的样子一定更美。
到了那一天，他也会很正式的穿着西装上台的吧？或许他可以成为那个拿结婚戒指递给新郎新娘的人？或许他可以送上一首张宇的《给你们》？他第一次听到那首歌的时候就觉得特别适合在阿姐的婚礼上唱给她听，为此他还没少躲在厕所里偷偷练习，想着这样将来等阿姐结婚的时候，这首歌一定会成为他的拿手曲目。阿姐在婚礼上说结婚誓词的时候，一定很让人感动吧，他觉得以他这么感性的性子，肯定是要掉眼泪的。
他真的想了很多很多关于阿姐的事，每一件都想的认认真真，充满期待。
可他唯独没有想到阿姐竟然会突然离世，没有给他任何表达的机会。
阿姐甚至不知道，他很喜欢她。
“韩念姐，你是不是知道很多关于我阿姐的事情？你可以给我讲一讲吗？”
阿树确实问了清辞很多，但最终清辞选择什么都不对他讲。
她对于金玉婵的了解都太过凄凉，她并不希望阿树了解到那样的阿姐。
他应该相信这世间的美好，哪怕是虚构的想象。
没过多久，蔡明礼确实带了几个男人过来，看着都不是好惹的模样。
听清辞说那些闹事的人已经离开了，蔡明礼的态度变得微微和善了一点，看着清辞的眼神倒是也没有昨晚那么盛气凌人。
“这小子是谁？”蔡明礼看了一眼阿树，微微皱了皱眉，觉得他坐的位置距离金玉婵的遗照未免太近了些。
“是玉婵的弟弟，阿树。”
清辞帮着介绍道。
“你好，我叫金安树。”阿树并不知道眼前的男人是谁，只觉得气场很强大，但说话的语气他并不喜欢。
“玉婵的弟弟？那你就叫我一声蔡叔吧。来闹事的就是你妈，你是玉婵她爸和后老婆生的，对吧？”
蔡明礼对金玉婵的家事略有了解，说的都是实话，但不那么中听。
阿树“嗯”了一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好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