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你对你自己意味着什么?”
“我对我自己意味着什么?”
卡埃罗复述了一下,然后说:“我是我众多感觉中的一个。”
——《想象一朵未来的玫瑰》佩索阿
“你为什么不在金玉婵家里?你走的时候是没有关门还是把钥匙留给了谁?你知不知道金玉婵家门一直敞开着,屋子里被人连翻带砸,就连她灵堂的香炉都被人砸碎了?”
对于许经理的态度,清辞的脾气实在是有些控制不住。
听见清辞的责问,许经理苦笑了一声,让她稍等,紧接着电话那边传来了起身和脚步声。
清辞猜测着他应该是和其他女人在床上呢,这会儿聊起金玉婵的事,也是觉得应该背着点人。
看来还不是单纯给了钱打算睡一夜就走的女人,否则他聊起旧情事有什么可怕人听的?
许经理走到没人的地方,伸手使劲儿揉了揉眉心,尽可能的让自己的精神状态好一点,然后对清辞说道:“韩念,我昨天已经在那儿守了一晚上,也算是我够意思了吧。你愿意善良,愿意做好人我拦不住,但是你不能强迫别人也和你一样当好人。我也要有自己的生活,我也得重新开始。我跟金玉婵之间算什么呢?没谈婚论嫁见家长,没有什么大的经济瓜葛,顶多算是男女朋友。就算她没有离世,我也有分手的资格,更何况她现在人都已经不在了,难不成我还要为她守孝三年?”
说到后来,许经理的语气里已经带了嘲讽的意味,好像清辞说的是什么多稚嫩可笑的事情。
“可是她没有走了三年,甚至连三天都没有。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她昨天下午才过世。是,以我的身份没资格过问这些,比起你,我跟金玉婵之间更是谈不上有什么多深刻的交集。我只是觉得诧异,昨天那个给我打来电话,痛心疾首,愤怒异常,好像誓死要找出间接导致金玉婵死亡的人是你,可此刻冷漠的好像再也不想提起金玉婵名字,坦然的和其他女人在床上男欢女爱的也是你。你当然有重新开始的权利,可至少过了这三天吧,至少等她出殡之后,入土为安再谈其他的吧?你怎么做到的呢?你让金玉婵在天有灵怎么看,怎么想呢?”
清辞有一种自作多情的无力感。
她在这一刻很想护着金玉婵,可她却不知道要怎么护着一个已经过世的人。
她觉得金玉婵好可怜,但她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无力拯救这种可怜,也无力改变任何现状。
“我不是什么有神论者,我不相信人死以后还会在天有灵。如果人死之后真的在天有灵,那就让她救救她自己吧,我确实不能为她做什么了。刚才你听到声音的那个是梦依,也是我们会所的,你打交道不多但应该也有点印象。昨天晚上她没走,陪着我在玉婵那边守了一夜,今天天亮之后,我忽然觉得不该就这样沉沦下去,我想要摆脱掉玉婵的阴影,重新开始。念啊,我劝你也别再执迷不悟了,昨天蔡总那话你还没听进去吗?你跟金玉婵到底多大的交情,你难不成还能真的为了办个她的葬礼,把人都得罪光了,工作也不要了?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分店经理做好了,一年能赚多少钱?我就这么说吧,只要不出大差错,几十个肯定是有的。你也是不聪明,你干嘛要跟钱和自己的前程过不去?就算你为金玉婵做的再多,你以为能换来什么结果吗?你知道的吧,她连个在乎她的家人都没有,更别说是什么有钱有势的家人,与其你为金玉婵做这些,倒不如去哄好景少来得实在。”
“我没有想过那么多,但你既然有了你的选择,我也不想和你解释这些。所以你今早离开之后,根本没有锁门,是直接开着门走的对吗?”
清辞并不在意许经理对她的误会,人和人之间本来就是没办法做到真正的共情与感同身受。如果世界上所有的误会和冤枉仅凭一张嘴就能解释得清楚,那就不会有那么多心理疾病的存在了。
大多数时候,抑郁和焦虑的开始不就是因为有嘴也说不清,说了也没人听么。
况且像是许经理这种程度的无缝衔接,女朋友前一天死了,第二天床上就能换新的人,就足以证明他们绝非同类,道不同不相为谋,她还真能指望这样的人可以理解她心中所想吗?
“对啊,我怕有其他人再来悼念,我又没时间一直陪着。毕竟打电话到我这边的人我都直接给了他们金玉婵家里的地址。所以他们直接过去就行了。她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进人又能怎么样?”
“行,那我知道了,她家里这边确实进过人,为了避免他日出现什么误会,我这边就直接报警了。给你打电话就是问问你,顺便告诉你一声这边的情况。既然你不想再管这边的事,那之后我不会再因为这些事打扰你了,等金玉婵出殡之后我继续回会所上班,希望不要因为我对金玉婵的付出影响到我的工作。”
听见清辞这么说,许经理还觉得心里有些安慰,觉得她总算是听了劝,这事儿也就算是过去了。
他希望几天之后,金玉婵的名字可以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就好像从未出现过那样。
“你放心,我答应你,这件事不会影响到你工作的事。你早这样不就好了么,做我们这行的,最重要的不就是识时务?你也别跟那个蔡总对着干,他虽然现在看着势头不如当年,可创业这种事情,就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也不知道下一阵风口来的时候谁起来,更不知道他的关系网后面牵连着谁,我们一个也不能得罪,明白吗?”
许经理说话的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从容和苦口婆心,清辞“嗯嗯”的应着,眼神瞥到金玉婵遗像上的笑脸时,苦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