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血糖加中暑,打完吊针就可以回去了。”
风眠点点头,正准备转身离开,就又听见老医生语重心长地对她说:“记得给病人买些高蛋白的食物补补,毕竟是自己丈夫,还是要上点心。”
“……”风眠闻言,侧过头,平静道:“我们下周一离婚。”
今天周五,如果不是今天林殃突然病倒,他们现在恐怕已经成功离婚。
老医生年纪大了,是最见不得现在小年轻动不动就闹离婚,一听这话瞬间便起了劝阻的心思,“离婚是件大事,可不能儿戏啊,要慎重考虑。”
“没有儿戏,我与他本就不是一路人。”
当时能与林殃结婚也只是因为要从林殃外婆手里拿回母亲的遗物,后来没立马离婚又是因为她的医生建议她去尝试着与名义上的丈夫林殃相处,感受感受爱情,从而达到治疗的效果。
但是最后失败了,效果并不理想,风眠便不想再在林殃身上继续浪费时间。
所以也该离婚了。
“……”
老医生见风眠意志坚定,叹了口气,这时也恰好有另一位患者家属过来询问,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风眠趁机离开,在回病房的路上,她想了想,脚下步子一转,去了电梯处。
外面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林殃看着自己输液的手,眼睫低垂,洒落下一片阴影。
他有低血糖,没想到来到这个世界,病也跟着过来了。
现在这种情形很熟悉,毕竟以前一个人在病房里输液是如呼吸一般平常的事。
但林殃心依旧不死,总是在输液的安静中听着门口来来往往的脚步声,仔细分辨着,想着下一次打开这扇门的会不会是妈妈或者爸爸亦或者再贪心一点,他们二人都有。
在失望中期待,再在期待中不断失望。
反反复复中,有一次他听到一个温柔的女音,门还未被完全推开,声音便已经传了进来:“宝宝,吃饭啦。”
像极了他妈妈的声音,几乎让林殃感觉到精神恍惚,但在抬眼看去的瞬间,他的侧方也随之响起了对女人的热情回应,是隔壁床活泼可爱的小男孩。
“妈妈!”
方才还在剧烈跳动的心脏骤停,随后快速垂落至谷底。
林殃蓦地垂眼笑了笑,盯着输液的手,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过去了一秒。
直到:“哥哥,你回血了!”
那位妈妈跟着看过来,发现林殃的输液管里已经没了东西,开始回抽血后,连忙按响了床铃,似乎觉得还不够,又快速叮嘱小男孩一句后,跑去了护士站。
……
“在想什么?”
又一道似真似幻的声音响起,林殃眸光微动,下意识扭过头看去。
是风债主……
此时的病房里除了消毒水的味道还多了粥和馄饨混杂在一起的香气。
林殃看了眼她放在桌子上的几袋东西,眼底神情复杂。
“你……”
“都回血了。”风眠放好东西后,顺手按了床铃。
在机械音:“8床呼叫,8床呼叫,8床呼叫。”中,林殃转而看向自己正在输液的手。
已经快要回血到输液管里了。
“!”
林殃瞬间炸了,忙冲风眠说:“去护士站喊护士!”
“已经按铃了。”
对于他的提议,风眠觉得没必要。
林殃与对方冷静的双眼对上,或许是现在正生着病,又或许是直到今天,风眠推开了那扇门,他不自觉的放软了声音央求她,“现在护士站正忙,按铃人来的很慢……”
这时,呼叫屏亮起,护士的声音传来:“8床什么事?”
风眠:“拔针。”
“好,马上过来。”
林殃:“……”
见结果如此,他只好暂时妥协。在心里数了十秒,见还没有护士过来,林殃果断下床,拿上空瓶,看都没看风眠一眼,自己出了病房。
这个人还不如不来!
真糟心!
离婚!他要离婚!
人刚走出病房,就撞见了迎面而来的护士。
“喔,这血怎么回这么多?8号床的是吧?你这还有一瓶药。”
门再一次被打开,风眠正把那一堆的东西往外摆,护士看了,顺嘴对林殃说了句:“原来家属出去买饭了,那你看着药没了也可以自己按铃啊,也不至于现在回这么多血。”
林殃乖乖的回病床上坐好,闻言瞄了眼风眠,不好意思的对护士笑了笑。
护士一顿操作,最后给他挂上了新的一小瓶药。
“好了,这小瓶子挂得快,家属多注意注意,别又回血了。”
察觉到护士正盯着自己看,风眠顿了顿,才缓缓点头。
护士走后,林殃蹬掉鞋,躺回床上,眼里依旧当没风眠这个人,亲自盯着那正快速地一滴滴减少,不到巴掌大的小药瓶。
风眠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朝人示意自己买回来的一堆东西,“你不吃?”
“……”
见对方不理人,风眠也没再坚持,能下去给他买东西,也是怕他再病倒又麻烦她。
风眠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对林殃说:“下周一我们离婚。”
林殃瞬间浑身一僵,好半天才看向她,却突然道:“我想吃东西。”
风眠默了默,“吃什么?”
“有肉吗?”
“有肉饼。”
“那帮我拿一下,谢谢。”
林殃靠坐在床头,接过热乎乎的肉饼,张嘴咬上的同时,余光打量着风眠,见她没了再提离婚的意思,悄悄松了口气。
离婚也不是不可以,他巴不得现在就脱离这个看起来一点都不正常的女人,不过要等他找到房子之后再离。
林殃从来不认为现在他们二人住的房子会是他的。
如果仓促离婚,他被赶出来,不还是逃不过露宿街头的结果。
林殃边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边几口解决掉肉饼,然后将目光投射在其他吃食上。
他都饿晕了,这个时候也没必要跟人客气,自己扫了眼桌上的吃食,端起来一碗小馄饨。
刚才的饼连他肚子的十分之一都没填补到。
这边他正美滋滋的吃着,一碗馄饨要吃完时,却不想女人再次开口,“下周一八点,带上证件去民政局。”
风眠瞥了眼快要挂完的小药瓶,站起身来,“店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
这小馄饨是苦的!
塑料勺上的小馄饨“啪嗒”一下掉了回去,溅起几滴汤汁。
林殃下意识的眨眼,直到听见不轻不重的关门声后,他才回过神来,心口闷闷的。
要露宿街头了……
也不知道这里夜晚的时候治安好不好……
离了婚,他还要在花店工作,怪尴尬的。
搅了搅馄饨汤,林殃重新舀起一个皮薄馅厚的小馄饨塞进嘴里,思考着两天可不可能找到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去处。
没一会儿,病房的门再一次被打开,护士走进来,看了看药瓶,“来,拔针了。”
林殃放下手中的小馄饨,把扎针的手递给她的同时,突然问道:“护士姐姐,我能问一下我是怎么来医院的吗?”
那护士已经有四十多岁了,听见这么一个帅小伙嘴甜甜的喊自己姐姐,顿时心花怒放,笑道:“救护车送来的呗,不过我看群里有跟车的人说,到目的地的时候看见你妻子正在你旁边坐着修剪鲜花,任由你躺在地上。”
还有一句,她没说,就是群里的同事还说当时那景象,如果不是知道是那女人打的120,他都要以为是凶杀现场了。
暖色调的灯光,冷静自持的剪花女人和一边倒地不起的男人,地上还有散落的绿叶与红色花瓣。
这谁见了不道一句诡异。
护士同情的看了眼林殃,意有所指道:“我看你妻子不是寻常人,如果有什么需要……记得使用法律武器。”
自知道风眠在自己晕倒后,没有任何作为还气淡神宁的坐在他“尸体”旁剪花后,林殃就开始在心里骂她,却又反应过来,到现在他还是不知道那个女人的全名,只好又自行给她取了代号:不要脸的bkg债主。
然后,继续骂。
他想的投入,却也没错过护士最后的那句话,但他有些没懂,只是摆摆手回道:“没事,下周我们就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