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路途

他在奋力推开那些四处乱窜的虫子,勉力让自己不掉队。

挤过蟑螂群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李火旺眼前突然开阔起来,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惊骇不已。

大大小小的灰褐色老鼠尾巴纠结缠绕,形成了一个个互相依偎、移动的硕大鼠堆。

这些鼠堆拼接起来,竟然构成了一座令人瞠目的巨大鼠山。

此刻,鼠山里那些大小不一的老鼠眼睛齐刷刷地瞪着李火旺。

鼠山上有个洞口,看起来似乎正等待着有人进去。

“就这样吧?”李火旺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毅然决然地朝鼠山中的那个鼠洞走去。

只走了几步,他又停下来,再度向静心师太求证:“师太,您确实保证我死后,你们可以处理掉丹阳子吗?”

自己这条小命不算什么,关键是要让那个可恶的畜生遭受永恒的惩罚。

在得到了无比坚定的确切答复后,李火旺才松了口气,迈步走向那个老鼠洞。

临死前的最后一幕,他心中同时浮现出杨娜和白灵淼的影像,她们的身影渐渐重叠在一起。

“永别了,这鬼地方!”李火旺心里默念着,正打算踏入鼠洞。

就在李火旺即将钻入鼠洞之际,静心师太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如果你连死都不怕,我可以给你提供另一种选择,真要是没用了,那时候你再死也不迟。”

听到这里,李火旺惊讶地转过头来看向静心师太。“还有其他方法?”

静心点点头,指向他腰间的《大千录》,建议道:“向这本书原本主人寻求帮助。”

“他们?”李火旺惊讶地看着手中的红色竹简。“师太,我一直没问您,这个需要用血肉祭祀的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袄景教。”静心师太说出一个李火旺闻所未闻的名字。

“以前他们是两个教派,一个叫袄教,一个叫景教,后来不知怎的合并成了一个,而你手中的《大千录》就是他们的物品。”

“袄景教?”李火旺站在原地低声重复,他知道佛教、道教,但从未听说过这个袄景教。

“他们有能力将丹阳子从我身上分离出去吗?”

“你可以去找他们试一试,要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解决你目前这种诡异状况的人,恐怕也只有他们这些更加诡异的存在了。”

“当然了,如果他们真的帮你解决了问题,你以后可能也就脱不开身了,不过既然你连死都不怕了,想必也不会害怕这一点吧?”

说完,静心师太轻轻折了一下自己松弛的皮肤,接着用手指一划,一片皮肤就这样被割了下来。

她的乌黑指甲飞快地在皮片上画出一道道长方形的女书文字。

写完之后,她走到李火旺身边,把那块皮片交给他。

“拿着这个给他们看,至少他们会暂时不会对你动手。”

“如果他们也无法解决你的问题,那时你再回来死也不迟。”

李火旺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皮信,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却未曾想到还有这一线生机。

“多谢师太!如果真的除掉了丹阳子,将来必定重重酬谢!”

能不死,总归比死了好,握着这最后一线生机,李火旺转身朝着外边的蟑螂堆走去。“师太,咱们就这么说定了!若是两个月后他们也解决不了丹阳子的问题,那我就回来让您亲手了解我!”

李火旺刚走不久,一个胖胖的小尼姑从鼠堆中走出来,来到了静心师太身边。

“师太,您为什么要这样帮助那个心素小子?居然使用了亲皮书,这可是大恩大德哪,我们本来就不对付那些人。”

静心师太眼神复杂地望着李火旺离去的方向,过了很久才悠悠地说:

“刚才这孩子抱着我的脸叫我妈妈了。”

“你知道吗,他跟徐儿年轻时候的样子真是极其相似,无论行事还是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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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书、道铃、葫芦。”在安慈庵内,李火旺仔细检查着之前交给尼姑保管的物件。

如果要去寻找袄景教,这些东西以及遗书自然不能再留在这里,或许路上会派上用场。

对于李火旺而言,这一刻真的如同梦境般恍惚,竟然还有可能解决掉丹阳子的问题,即便这个办法微乎其微。

正当他准备带上这些东西启程之时,李火旺发现了其中的变化。

“这是……牙印?”李火旺摸着天书的一个角落,疑惑地看向身旁的妙心。

这个正在大快朵颐的胖尼姑立刻心虚地瞥向了屋梁上方。

“妙心师父,您这连牙印都啃出来了,可有搞清楚这天书究竟是何物?说实话,如果您能帮我解开谜团,我还真得好好感谢您呢。”

“不是我干的,这牙印原本就在上面。我们安慈庵帮了你那么多忙,你可别冤枉好人呐。”

李火旺看着对方那蹩脚的谎言技术,不禁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接着他又拿起葫芦晃了晃,发现里面竟然空了,原先装着的那一份阳寿不知何时消失了。李火旺再次看了看身旁那个正在大口大口吃东西的胖尼姑。

此时她更是将头深深埋在食物堆里进食。

不知为何,尽管物品被偷,但李火旺却丝毫没有感到惊讶。

回想起自己先前居然会愚蠢到把这些贪得无厌的尼姑当作保管人,早该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李火旺把三件物什往背上一挂,脸上带着一丝无可奈何,在胖尼姑肥硕的身躯上轻轻拍了拍。

“妙心师父,有缘再见了。”

随即他转身朝门口走去,刚走到门口,却又突然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身后的尼姑。

一回头就看见那个偷窥他的尼姑赶紧把脑袋埋进了食物里。

见李火旺慢慢走向自己,正欲开口说话,妙果抢先开了口,语气异常坦率。

“那东西是我吃的,味道其实一般,有种本事你就去告诉师太去!”

看着眼前的尼姑摆出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李火旺笑了笑。

“别以为我是那种小心眼的人,我回来其实是想问你一件事。你知道袄景教吗?”

吃着嘴里剩下的食物残渣,妙心的表情显得有些疑惑。

“我不是告诉过你袄景教的十字寺都在西边的大山里吗?地理位置我都一一详细告诉你了,你自己去找不就行了吗?”

李火旺摇了摇头,“我问的不是地址,而是想向你打听一下袄景教是个什么样的教派,他们背景如何,他们的人又是怎样的人。”

圆润脸庞的妙音听到这话,立刻皱起了五官,活像一只包子。

“你连《大千录》都有,怎么会不知道那些玩意儿是什么呢?简单来说,他们就是一群怪人。”

“怪人?比你们还怪吗?哈哈。”提到这儿,李火旺不由得笑了起来。

妙心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我没跟你开玩笑呢!那帮家伙真的很怪,你既然用过《大千录》,肯定对他们修炼的方法有所了解。”

“这帮家伙既不打坐也不念经,不像别人那样修炼,他们喜欢折磨自己,说是这样能让他们的牯神高兴。”

“牯神?不是巴虺吗?还是这东西有两个名字?”对于对方所说的神名,李火旺感到有些意外。

“管他们叫什么,总之他们那群人,喜欢戴大帽子和穿长袍,就是为了遮掩身上的伤痕。上次我看到一个人连皮肤都没了。”

“虽说师太给你了一封亲笔信,但他们未必会给师太面子,你自己小心点儿吧,我们之间有过节。”

李火旺本只是随便问问,没想到却真问出了些端倪。

“有过什么过节?”

“还不是因为师太的儿子,他们也喜欢捉弄心素,具体干什么不清楚,反正师太的儿子被抢回去之后就彻底疯掉了。”

说完这句话,妙心便上下打量着李火旺,一面摇头一面惋惜地咂嘴。

“唉唉唉,一时间差点忘了,你也是心素,你去那里可是很危险的。”

“师姐,你以为我想去啊,问题是我也只能这么选择啊。”

李火旺带着一丝感慨说完,转身向安慈庵的大门走去。

李火旺离开后,妙音继续坐在原地大口吞食,边吃还边自言自语。

“明明他在写遗书的时候,我心里分明感受到他满心的绝望,怎么一下子转变得这么快,竟然急急忙忙去找袄景教了?是不是你们中间有人拨动了他的心弦?”

“我才不管心素的心弦呢,别把自己搞疯了,我觉得八成是静心师太的手笔。”

“嗯——原来如此。”各种声音在妙心的脑海中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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腮帮子肿得老高的吕状元带领着吕家班一路奔波,形容憔悴,形容他们的状态,说灰头土脸都不足以描绘,每个人都面色难看。

马车上的吕状元的妻子,此时紧紧抱着女儿趴在木质箱子里失声痛哭。

发着锃亮的烟杆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哭!就知道哭!哭了几天了?让你抹锅底灰你不去抹!我的银子都被那些大头兵抢光了!我哭过了吗?凭什么?我那么多银子难道不如你清白重要?”

“爹,您别说了!”吕举人双眼泛红,满脸憋屈,看上去有气没处撒。

看见自己儿子的模样,吕状元深深地叹了口气。

“放心,银子他们没抢干净,老头子我别的不行,藏银子的本领倒是有两下子,那些兵最多找到了两个藏银子的地方,还有三个地方他们还没找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