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临近开会还有二十分钟,沈曼接到一通电话。
而此时,包括杜可可在内的三个人,都在等她签字。
沈曼摆手让他们稍等,因为手头的电话更重要。
曲焕是个懂事的女孩,没要紧事她不会直接打电话,就算需要帮忙顶多也只是发个微信,等她回复以后才会说下文,而不是打到她手机上。
“曼姐,我、闯祸了。”
依然是曲焕特有的嗓音,低低的,伪装着坚强,可挡不住女孩的哭腔。
自从上次她在朋友圈发动态暗示自己和唐宋约会,沈曼就没再联络她,曲焕也很懂事,没大事小事都来跟她汇报。
唐宋万年不更新动态,最近项目上一切顺利,沈曼也没什么理由去跟他闲聊,还以为两人按部就班的接触,聊的投机。
算算时间,唐宋在江都出差的时间早已结束,此时人应该在上海。
曲焕所说的犯错,是否跟唐宋有关?她人在哪里?上海还是江都?
沈曼当即绷住一个神经,低声温柔的问,“闯祸?发生什么事了,你先跟我说说。”
曲焕吸了吸鼻子,很努力才憋住没有哭,打电话之前她已经冷静了半个小时,深呼吸不下两百次,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情绪,可一听到沈曼的温和关切,她就像跌倒了被亲人看到的孩子,更想哭,更委屈。
“我在上海,和唐宋一起来的,现在住在他在上海的房子,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没同居,他平时都在他爸妈那里住。”
沈曼道,“我没多想,就算你们住一起也没什么,大家都是成年人,谈恋爱有什么不正常的?”
曲焕又重重吸一下鼻子,不发出粗重的声音,“今天……他爸来了。”
沈曼倒抽一口气。
唐宋的父亲慕承恩,那个在上海盘踞一方,身价不菲的男人。
当年入赘唐家,发迹后转身放弃了结发妻子和亲生儿子,逍遥的在上海娶了个年轻貌美小老婆,堪称逆袭典范的中年凤凰男。
他和曲焕放在一起,绝对是降维吊打的级别。
曲焕是个单纯的女孩子,骨子里全是浪漫的艺术气息,不谙世事,对人情世故更是生涩。
在没有唐宋参与的情况下,不难想象她和慕承恩的交锋会是如何惨烈。
沈曼心疼道,“他中伤你了?说了难听的话?”
曲焕还是想哭,可越哭吐字越不清晰,只能咬住手指提醒自己冷静下来,“我不认识唐宋的父亲,也没见过他们在一块,所以我不知道是他。”
“然后呢?”
曲焕省略掉了中间的过程,直接说结果,“我、我把他给打了。”
啊?
这一生惊叹是沈曼在心里发出的,她不敢让曲焕听到,那孩子还不得吓掉魂儿?
沈曼摆手示意下属先离开,等办公室门的关上她才说,“打成什么样了?伤的严重吗?”
慕承恩可是慕氏集团的董事长,如今集团内部竞争畸形,他对儿子的打压毫不手软,还各种排挤压制,唐宋为了得到董事会的认可,正在积极筹备反击。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女朋友竟然打伤了亲生父亲,董事会上不知会引起什么样的舆论狂潮。
曲焕声音忐忑,尾音都带着不受控制的颤抖,“打头上了,流很多血,当时就送了医院。医生和保镖都不让我进去,所以我也不知道伤的怎么样,看上去很严重,起码也会脑震荡。”
沈曼无声的摁住脑门,这下有点麻烦,慕承恩那个狠心无情的男人,必然要借机会给儿子一顿报复,唐宋到时候必然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夺回唐家的产业他志在必得,可一旦在舆论上输掉一局,前面的努力将大打折扣。
放着曲焕不管,唐宋恐怕也做不到,真正是骑虎难下。
“你在哪儿呢?”
“医院,慕先生还在抢救室,我已经打给唐宋了,他很快就过来,我、我在等他。”
曲焕说着说着眼泪又出来了,脑袋里混沌的压力,几乎将她好不容易控制的病症诱发出来,她咬着指头,咬破出血都不知道疼,“曼姐,我怕唐宋再也不理我了,我打伤了他爸爸,怎么办?我该跟他说什么?”
这段感情里,曲焕是主动方,是她先动心爱上了唐宋,后者还未必爱他,小心翼翼的追逐中,最怕出错的一方反而诱发地震,她慌乱恐惧是正常反应。
沈曼安慰她,“你不会无缘无故打人,是不是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才逼着你动手的?唐宋是个理智的男人,你只要跟他说清楚前因后果,他不会对你有偏见。”
曲焕浑身发冷,抖的像筛子,快要抱不住自己的膝盖,“但是不管怎么说,我打人了啊,他一定会认为我病还没好,我有狂躁抑郁的倾向,曼姐,我是不是又复发了?”
曲焕长期生活在病魔的阴影中,无法抬起头来自信做人,她好不容易过上正常生活,如今被触发病情,必然更不安更焦躁。
沈曼怕的就是她给自己心理暗示,到时就算没病发她也会把自己搞的精神混乱。
“不会的,你已经痊愈了,不可能复发!听姐姐的话,放轻松,等唐宋来了你好好跟他说过程,如果是慕承恩语言攻击你在前,你打他也没什么错,那是自我保护,不是犯错,知道吗傻丫头,你是个健康的女孩子,你没病。”
曲焕结结巴巴的应着,“谢谢你曼姐。”
电话里传来唐宋的声音,曲焕把电话挂了。
她抬头,目光被泪水笼罩厚厚一层,快要看不清快步走来的清瘦男人,直到锃黑皮鞋停在她眼前。
曲焕的泪水夺眶而出,“对不起、对不起……”
唐宋附身,面前的女孩上身穿着天蓝色套头居家服,身前沾了五颜六色的燃料,手肘上一片刺眼的鲜血,手背和膝盖上也有不同深度的血迹。
她脚上只有一只拖鞋,光着的脚磨了一片淤青,脚背上也有血,混合在颜料里面。
“伤到哪里了?”
曲焕摇头,“我没事。”
她没觉得疼,哪里都不疼。
唐宋轻轻卷起她宽大的袖子,手肘那里蹭掉了一块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