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哼,她才不会哭

第142章哼,她才不会哭

他变了,变得跟七年前不一样了。

宋清浅看着眼前贺东来的背影,脑海里闪过的却是一个青涩又单薄的少年。

少年很高,却很瘦。

永远只穿着一件破旧的黑色外套,有着一层怎么也弹不干净的灰,像污渍。

但是其实是衣服洗了太久,起球之后的变色。

他是干净的,但是没有人看到这一点。

就只看到他因为不合身的衣服,凸起的肩胛骨。

明明是那样瘦弱的人,却永远都挺直了脊背,有着一双平静又桀骜,仿佛能透彻人心的眼神。

在那个时候,宋清浅就觉得这个人应该去当兵。

他就是那一道不露锋芒,却又寒光闪闪的尖刃。

而后来……

他真的去读了军校。

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发生了变化。

曾经那个单薄瘦弱的少年,现如今变成了身材挺拔高大的男人,成了她的依靠。

过往的酸涩记忆,在宋清浅的脑海里翻滚。

让她整个人都显得出神,眼眸里雾蒙蒙的,很显然是在想着什么事情。

大概是……不怎么开心的事情。

因为贺东来在宋清浅的脸上,瞧见了一抹悲伤。

他开口了好几次,宋清浅都没听到他说的话。

直到第三次。

贺东来加重了语气,像是在命令他手底下的兵。

“清浅,把袖子拉起来。”

宋清浅这才猛地一下回神。

她的肩膀抖了抖,像是一个哆嗦,连瞳孔都微微的颤了颤。

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哆嗦着,想要将长长的、毛茸茸的耳朵藏起来的。

贺东来莫名的,又重复了一遍。

“要清理伤口,把袖子卷起来。”

这一次,男人低沉的嗓音轻缓,语气放慢了。

相当的柔和。

宋清浅能感受到这两句话之间的差别,耳垂突然的酥酥麻麻了一下。

她眨了眨眼,将脑海里模糊的记忆,全都压了下去。

宋清浅抬起手臂,慢慢的拉起了袖子。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最开始在袖口看到的伤口,就只是冰山一角。

她细细的手臂上,下侧接触到地面的皮肤,都被小石头划出了一道一道的血痕。

或深或浅,相当的触目惊心。

有些伤口上,甚至还嵌着细细的沙粒。

宋清浅原本还不觉得怎么疼,但是在看到殷红的伤口之后,连她自己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怎么会这么严重?我明明不……“

她小声喃喃着。

但是贺东来的身影,就杵在她面前,小声地碎碎念立马戛然而止。

宋清浅精致脸庞上的迷茫疑惑,飞快地收了起来。

她嘴角一抿,眼尾一挑,眸色微冷,还是那个骄傲到不屑一顾的大小姐。

这样的伤口,她才不会在意。

贺东来在看到血色呼啦的伤口时,深深的皱眉。

这到底是多迟钝,才会连这么严重的伤口都没发觉。

如果不是他看得仔细,等宋清浅自己发现的话,她肯定不会声张处理伤口,宁愿伤口溃烂发炎,也不会跟他求救一声。

在宋清浅白玉无瑕的手背上,有一块暗色的疤痕。

那就是宋清浅最开始,学习用火灶的时候,几次生火都点不着,最后还被火星子烧伤了手背。

那个时候天气冷,衣服穿得也多。

宋清浅在受伤了之后,一直拉长了袖子遮挡着,不肯让任何人看到。

哪怕那个人是贺东来。

她就这样瞒了十天,伤口一直没有愈合,反而因为没有清理消毒、没有上药,出现了溃烂发脓的情况。

最严重的时候,宋清浅只是拿一个馒头,都会疼到倒抽一口气。

是这样,最后才被贺东来发现的。

那是贺东来第一次发脾气。

二话不说的拖着宋清浅去了医务室。

裴军医看到宋清浅化脓的伤口时,眉毛一下子就皱起来了。

“如果你这伤口是真菌感染,这只手臂都别想要了!”

医生的重话,才引起了宋清浅的后怕。

之后清创、消毒,将化脓的伤口彻底清理,倒了一次又一次的酒精。

宋清浅紧咬着牙齿,一点也不想哭,不想露出她脆弱的一面。

但是眼泪根本止不住。

她的眼眶变得通红通红,泪水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从眼角流下来。

那天的医务室里,全是刺鼻的酒精气味。

宋清浅背过身去,没有面对贺东来。

她微微低着头,如同垂颈的天鹅。

眼泪哗啦啦的流了好久。

甚至连裴军医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应该给她打一针止痛针。

但是止痛针是稀缺医药资源,一般情况是不能随便用的。

最后贺东来摇了摇头,表示没事,不用打止痛针。

因为他知道,宋清浅的眼泪不仅仅是因为疼痛,也是她自从家族巨变,被迫结婚之后,第一次痛痛快快的哭出来。

长久以来,一直压抑的情绪,终于能宣泄出来了。

就好像是洪水找到了溃堤的缺口,根本堵都堵不住。

倒不如,让她彻彻底底的哭个痛快。

那天从医务室回家之后,宋清浅在走回她房间之前,跟贺东来说了一声“谢谢”。

宋清浅的伤口,后续又陆陆续续治疗了大概半个月,才慢慢好起来。

手背上,永远都多了一块丑陋的疤痕。

也是自那之后。

贺东来每次回家看到宋清浅,总是会不着痕迹的,将她仔仔细细打量一圈。

美丽的天鹅实在是太矜贵,他怕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又受伤了。

……

贺东来在初步检查了宋清浅的伤口之后,一面打开医药箱,一面提醒道。

“你伤得有些严重,要先消毒清理,会有点疼。疼就哭出来,不用忍着。”

宋清浅抿了抿唇,脸上闪过一抹无所适从的窘迫。

她也想起了那一次受伤,情绪崩溃之下哭到泣不成声的模样。

堂堂宋大小姐这一辈子,都没如此失态过。

哼,她才不会哭。

贺东来从医药箱里拿出酒精,随着瓶口的打开,一股类似消毒水的气味散发出来。

宋清浅一闻到,细细的眼尾就抖了抖。

她怕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