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府。
杨叶霜晚起,养尊处优的她从来不会早起。
此时她刚画好粉黛峨眉,端着婢女泡好的茶水坐在铜镜前。
很快她便微微蹙眉,小肚渐渐有隆起之姿。
她不想打掉这个孩子,所以最近需要尽快的找一名赘婿入赘。
这于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杨叶霜心情不错,最近捡到的那首词,让她在汴京的才名很快传播,她很享受聚光灯对准自己的样子。
只是不知道那首词究竟谁写出来的,现在是否会出来认领?
无妨了,即便他(她)跳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这就是舆论使然,她很擅长引导舆论。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在门外响起,杨叶霜懒洋洋的道:“谁啊?”
杨仲康声音中略显颤抖:“大姐,我。”
杨叶霜哦了一声,对外道:“进来吧。”
杨仲康进门,将房门打开。
杨叶霜道:“门关了啊,返寒天,我可不想风寒。”
杨仲康哪里敢,硬着头皮道:“大姐,开着吧。”
杨叶霜端着茶水,询问:“有事?”
杨仲康道:“大……大姐,有件事,我和你说,你,你千万不要置气。”
杨叶霜微微一笑,道:“大姐现在成长了,再也不是以前动不动就置气的大姐了,人总要成长的,你也是的,以后少去赌钱,上次将父亲气的就不轻。”
“说说吧,什么事让你如此着急忙慌,丢了涵养。”
“哎,大姐还是要提点你一下,你是男人,遇到什么事都要淡定,心如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这个道理不要知晓。”
杨仲康面皮抽了一下,忽然道:“大姐,汴京的读书人风口变了。”
杨叶霜呵呵道:“不外乎就是我才情极高,刻苦读书一类的云云,无聊之事,你也莫要提了。”
话是这么说,她心中不开心是不可能的。
杨仲康道:“不是啊大姐,外面传……传的……难听,说你这首词是写给我的。”
噗!
杨叶霜一口茶喷了出去,不解的道:“写给你干什么?外面那群读书人疯了?”
杨仲康硬着头皮道:“他们,他们说你和我有染。”
杨叶霜面色唰的就红了,再也没有之前淡定自若的涵养,猛地站起来,怒道:“放屁!”
“谁这么恶毒?”
杨仲康道:“不是谁……是所有人都在传。”
“他们还说你有了我的孩子。”
呼呼呼。
杨叶霜呼吸有些急促,双手在袖笼内激烈的颤抖,面色血红一片:“胡说!!!”
杨仲康又道:“他们还说,永春关扑店的博士看到你我偷情,父亲给了他一千贯盐引堵住了他的嘴。”
杨叶霜猛地站起来,破口大骂道:“这个直娘贼的猪厮狗獠!信口雌黄!满口谎话!”
“我……我,你,你给我去找人!去让父亲到开封府衙找人!将此人给抓起来,给我狠狠地打,撕烂他的嘴!”
杨叶霜恼羞成怒,来回乱转,情绪起伏。
这些恶言恶语如此难听,每一个都宛如钉子扎入她的内心。
她刚在汴京站稳脚跟,刚在文坛站一席之地,还没来得及享受众星捧月的感觉,就被狠狠地从天空摔在地上!
她受不了,心脏压根受不了,捂着胸口像是发疯的母狮一般,道:“去啊!你快去!去杀了他!杀了那个关扑店的贱人!让父亲带人!”
“辱我名声,敢辱我名声!”
“我去找父亲!我去!”
杨叶霜狠狠将铜镜前的茶盏摔落在地,扭着腰朝杨府中厅走去。
……
杨方真在喝茶,只是端着茶盏的手依旧有些发颤,茶水溢出到手上也浑然未觉得痛,脑海走在思索,思索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很快,他猛地瞪大眼,表情变的极度惊骇起来。
嘶!
烫!
他忙将茶盏放在案牍上。
“爹!”
“杀了那个贱人!你去开封府衙调胥吏去杀了瞎传谣言的赌坊店博士!”
杨叶霜愤怒的冲进来,劈头盖脸的便道:“我们杨家也不是好招惹的!”
砰!
杨方真猛地拍向案牍,怒叱道:“够了!”
“你还不明白吗?”
杨叶霜:“明白什么?”
杨方真道:“这些事情,是有人故意为之。”
他不屑的看了一眼杨叶霜,淡漠的道:“你不是喜欢传谣言吗?人家给你上了一课,让你知道谣言该怎么传!你那种低级的手段在人家眼中和小孩子打架没任何区别。”
“人家一出手,就给你上了最后一课。”
“我问你,你有身孕是真是假?”
“老夫给赌坊的盐引是不是我盖章了?”
“价值一千贯,我怎么反驳?说我家仲康赌钱输了?”
“好,且不说这是不是违法,就说我一个九品官,从哪里能弄到一千贯如此巨额?不经查,只要闹下去,查到最后,老夫的下场就是因贪腐流放!”
他说完后,无力的闭上眼睛,瘫软的坐在太师椅上,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一样。
他是个官啊,大宋的官最擅长内斗,他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了,他知道文官们是怎么政治斗争的。
可他没想到,他被一个读书人算计到如此地步!一个市井读书人,对此道竟也如此深谙。
杨叶霜瞪大眼睛,惊呼道:“你是说……陈宁?都是他做的?”
杨方真冷笑道:“不然呢?”
“你怎么对付他,他怎么对付你,这很公平对吗?呵呵!”
“我让你不要惹事!我说过了,不要惹事!”
说着说着,他哭了。
“也怪我,怪我啊!老夫打眼了,老夫一直觉得他只是个边角料,不会有人为他出头,现实也确实如此,可老夫没想到他本身就有如此手段……”
“他厉害……不是因为他背后的人厉害,是他自己真的厉害!”
这样的人,假以时日,未来能成长到什么恐怖的程度。
他若侥幸中了进士,未来大宋的官场……杨方真几乎不敢去想。
先礼后兵,他那日的话从来都不是威胁。
陈宁给他上了人生最为重要的一课,也是最后一课,不要小看任何人!
“爹,那,怎么,怎么办,我,我把孩子打掉?”
“你放屁!”
“老夫无亲子,你肚子里的就是我杨家的未来!你敢!”
杨叶霜战战兢兢的道:“那,那我去求他,求他收手?”
杨方真无力的挥挥手,释然道:“算啦算啦,老夫早就不想在汴京待着啦,没意思。”
“明日老夫去辞官,咱们搬回青州老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