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瞬间沉寂，安静得只剩陈涛整理药管儿的声音。
顾言那会儿大脑有点空白。
她的第一反应是看向陆闻檀。
见他脸色少见的凝重，她依稀就知道，其实他和陆野一样，也是十分在乎老爷子的。
都说陆野桀骜纨绔，但是他对老爷子绝对的孝顺，因为是老爷子一手拉扯大的孩子。
都说陆闻檀冷厉无情，但他对陆老的关心，远胜于对他自己，因为陆老对他既当爹又当妈。
顾言把视线收了回去，她可以猜到陆闻檀的决定——那就是顺着老爷子的意思娶了和颜。
她心底里第一反应是裂痛。
果然，她也还只是个自私的人，没办法控制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即便她平时再怎么明事理，实际上也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每一秒
但理智让她什么都不能表现，安静的站在那里，裂痛过后，有点麻木。
“你们先出去。”陆闻檀低低的开口。
陈涛已经把药水挂好了，也该出去了。
其他人包括和颜，都被陆闻檀撵了出去，病房里只剩下他们父子俩。
陆召徽板着脸，“你要是想说不跟严家联姻，那就别说了。”
陆闻檀没有立即反驳。
而是问：“让我联姻，跟让我婚姻幸福，您觉得哪个重要。”
“都重要。”陆召徽不用思考。
然后补充，“和颜是你一直喜欢的小姑娘，这不就两全其美了？”
“那您就不要插手我的婚事。”陆闻檀看了他，“陆丰集团不需要联姻，我到时候娶自己心仪的女孩。”
陆召徽瞪眼看着他。
“你存心想气死我？”
“不和严家联姻，你想找谁家你跟说说！你看上谁了又？”
“你要是敢跟我说看上个男人，或者哪个有夫之妇，我这秒就死了算求！”
-“您别这么激动。”陆闻檀头疼，还真被他说中了。
“我能不激动么？土都淹到我脖子了咳咳咳……”
陆闻檀叹了口气，给他递了纸巾。
陆召徽缓了一口气，声音也尽可能的语重心长，“老四啊，我为你操了太多的心，就这一件，你顺着我吧，让我功德圆满的闭眼去找你母亲，行不行？”
陆闻檀没吭声。
老头子替他操心是真。
陆闻檀出生得晚，他才几岁，他母亲就走了，陆召徽一个人拉扯他，一边还要顾及公司。
那会儿，大儿子能担大任了，却对陆闻檀敌意极大，借着他精力分散在带陆闻檀的间隙，差点把公司卷跑。
为了日后陆闻檀不被他大哥弄得一分财产都没有，陆召徽不得不继续执掌公司，甚至逐渐卸掉老大的权利。
他和老大也是亲父子啊，为了老四，父子俩之间当年明争暗斗，谁不知道？
要不是他那么拼命，老四就算再有才能，当初也没有基础自己去发展，更不会有今天。
“换个医院再做检查。”陆闻檀转了话音。
陆召徽却不悦，“哪个医院不一样？我不想折腾了，让我安生几天吧。”
他摆摆手，“你不知道前些天做那些检查我有多遭罪！剜肉一样的疼。”
陆闻檀看着他一个大老爷们眼圈竟然红了，虽然他平时偶尔矫情，但想必是真的疼。
陆闻檀终究是妥协，不再多说。
“那就先治疗，兴许就痊愈了。肝脏是再生最强的器官，实在不行，我捐给您换一个。”
“胡说八道！”陆召徽瞪他。
陆闻檀可没胡说，他拍了拍老头的手，难得温情，“放宽心，您老豁出命把我生下来，我还能让您看不到我结婚？”
人都有生老病死，虽然有点怕，但也能接受，陆召徽嘴皮子动了动，“你赶紧结婚就是最大的孝敬了。”
他这两天总做梦，动不动就看到陆闻檀跟个老男人谈恋爱。
又动不动的，总梦到那个瞿艳青，他当初查的时候，十之八九都证明那是个人|妖，为这事，他已经失眠几天了。
他的儿子，全京城最矜贵的男人，若是真这样，他有脸去见祖宗吗？
所以，得让他尽快订婚，娶个女的，等他哪天真的两腿一蹬，也就不再管他了，延续香火就行。
“去把陆野和顾言，还有和颜都叫进来。”陆召徽又道。
陆闻檀没有第一时间行动，“您应该多休息，才能恢复身体。”
陆召徽拧着眉，“我把这两件事办完了才真的恢复快！”
陆闻檀眉峰微蹙。
他对陆野和顾言都没有信心。
陆野这人什么都叛逆，唯独老爷子的话他听，当初让他订婚就订婚，让他娶顾言他就娶。
顾言呢，他至今不清楚她到底心里装着谁，谁都说她爱陆野。
几分钟后，病房里又聚齐了一家子。
陆召徽问陆野，“我的安排，你怎么说？”
陆野果然就一句：“我听您的。”
又道：“顾言也同意，您放心吧，我们不忤逆您，医生说了让您保持好心情。”
陆召徽听完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看向陆闻檀，“你听到了？”
陆闻檀何止听到了，她同意了，那句话跟针一样瞬间刺入。
顾言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她不得不避开他，免得引起陆老的注意，再要受到刺激，她和陆闻檀，都是罪魁祸首了。
于是，她快速转身离开陆闻檀的视野，“我去洗水果。”
“陆野都定了，你跟和颜也这么定了，聘礼我给你准备。”顾言最后听到老爷子说了这么一句。
她去的楼层尽头那个水房洗的水果，手机响起的时候，几乎下意识的就猜到是陆闻檀。
他发的信息。
顾言好几分钟之后才去看。
【出来】
只有两个人，但她又完全能想到陆闻檀的语气和表情。
磨蹭了很久，她端着水果回病房的时候，只有陆野在了。
他接过水果，“今晚你回去休息，我守着。”
顾言心里很乱，笑得非常勉强，“那我明天早上上班前过来一趟，顺便带早餐。”
“别跑了，早餐我自己去买。”陆野看着她，然后把她送到病房门口。
送着送着，又送到了电梯上，最后才冲她说了句：“谢了，成全我做孝子，哦不对，孝孙。”
顾言嘴角弯了一下，电梯一关上，就一点都挂不住笑意了。
下了电梯往外走，脚步有点快，陆闻檀说在医院右边那个便利店门口，她就往左走了。
结果刚经过一个车子，她没看车牌，一双手斜刺里伸出来，转眼几乎就把她拎到了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