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使用者才能真正感受到手中兵器的锋利。
祝宜在挥舞长剑时，没有感受到一丝阻碍，但她明显看见希亚的左臂红了一大片。
她张张口，刚要道歉，就见希亚皱眉的同时竖起食指轻轻‘嘘’了一声，“先离开这里。”
他上前一步扛起仍有些站不住脚的沙里耶，带领祝宜朝一条岔路走去。
路上，祝宜偶尔能听见机甲碰撞的声音，每当这个时候，前方的希亚都会迅速更换前进的方向。
他轻车熟路的模样让祝宜心生警惕，在不知不觉间，她因为老板和沙里耶建立起的那点对人性的信任已经被钟夔和占星师摧毁。
现在，她怀疑一切。
……
在希亚的带领下，三人很快从一条小巷的下水井处钻出。月亮西坠，已是深夜，之前人声鼎沸的街道，如今门可罗雀。
机械运转的声音时不时响起，忽远忽近。
幸好保平安酒店离此地不远，三人借着夜色与楼体的掩护很快便跑进酒店大堂，就在他们刚踏入门内的瞬间，身后传来“咣！咣！”几声猛烈的巨响。
祝宜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只见保平安的大门外侧落下一层又一层的钢铁闸门，形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铁桶般的防御。
恰巧站在酒店大堂门口的封侯迎了上来，他身上的衣服已经破损，就连原本整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都变得凌乱不堪，一侧的发丝还隐隐散发出浓重的焦糊味，像是被炮轰过。
“你们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已经遭遇不测了。”封侯既庆幸又惋惜地开口。
其他守在大堂里的人听见声音也迅速跑了过来，最前方的卢愚一瘪嘴，眼眶处凝结出一颗豆大的晶莹泪珠，“大姐，你们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遭到机械联盟的毒手了。那群家伙疯了！正疯狂屠杀集散中心内的玩家。”
在集散中心动手的人会被系统派发的执法机器人处理，在没有道具和技能的情况下，普通人很难反抗那些装备了高能武器的机器人。
然而，机械联盟对机器的研究与运用也是大师级别的。此次，他们聚集了上百名成员，并带来了几个外表像锅炉一样的大型机器，机器启动后，系统派发的执法机器人全部失效。
之后，机械联盟的人便开始了屠杀行动。
幸好保平安和其他几个大型公司在日常运营中对于安全防护做得相当到位，能暂时抵挡机械联盟一段时间，但也仅仅是一段时间而已，玩家不可能一辈子窝在这里。
卢愚抱怨道：“也不知道这群疯子打算干什么！”
祝宜望向层层闸门外昏暗的街道中时不时闪烁出的数道红光，越发感到无力与沉重。
她记得第一次进入第五集散中心时，里面的商户虽然不多，玩家也不多，但是整座集散中心都弥漫着散漫、安全的气息，没有人动手。
但是后来，随着她在游戏中走得更深、更远，她发现原本供玩家休息、放松的集散中心也渐渐变得危险、紧张。
尤其是进入第二十二集散中心之后，她才发现，原来只要不伤害人性命，执法机器人就不会进行干涉。
底线被一点一点地试探出，在绝对力量面前，再完备的规则也只是摆设。人性，也因此而扭曲。
祝宜深吸一口气，收回看向门外的视线，认真询问几人：“机械联盟什么时候开始屠杀玩家的？”
“天色刚黑的时候。”卢愚率先开口：“我们回来后迟迟不见你们，担心你们出事便出去分头找。”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吧，街上忽然开始乱起来，机械联盟的人开始在集散中心的几条主干道上聚集。”
说着，卢愚疑惑地挠了一下头，“一开始他们并没有伤人，好像在找什么东西，直到后来忽然有人喊‘杀人了’，我们才看见机械联盟的人开启了武器装置，并且开始疯狂扫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装载的机械出故障影响到脑子了，诶。”卢愚眉毛耷拉着，一脸丧气地感叹。
祝宜让大家上楼，“即使逃跑也要有个好身体，大家先上去休息吧，保平安的装置应该能撑过今晚。”
算是不幸中的一点小幸运，保平安酒店的空余房间足够了。
希亚主动提出与沙里耶一间套房，进门前，他头颅微微后仰，跟身后的祝宜打趣道：“这回也是免费吧？”
祝宜脸不红气不喘，“关于这点，你应该询问楼下保平安的工作人员。”
希亚轻笑一声，“你放心，积分我不会要回来的。毕竟……我之前欠你十倍积分。”
祝宜微怔，想起来考察船上的那一幕，可彼时，她对人偶师的承诺并没有放在心上。
面前的房门缓缓关闭，渐渐只剩一个狭窄的缝隙，祝宜迅速抬脚挤了进去，“希亚，你的伤口还没有处理。”
“你是要帮我么？那真是……万分感谢。”希亚的薄唇扬起，凤目里神采飞扬。
‘e……怪怪的。’祝宜疑惑地走进房间。
……
沙里耶好像对麻醉剂格外敏感，虽然看起来清醒，但眼神一直飘飘乎乎像是喝多了一样，口中也不断发出莫名其妙的音节。
祝宜不免有些担忧，他不会是对麻醉剂过敏吧？可是现在也没办法去找脱敏药。毕竟大多数玩家在集散中心也只是稍作停留，酒店便没有准备常用药物。
她只微微走了一下神，就听身旁传来轻微地‘嘶哈’声，一扭头看见希亚正艰难地撕下左臂上的衣物，同时唉声叹气地抱怨：“人呐，还是只能靠自己。”
祝宜：“……”
她忽略希亚的阴阳怪气，帮忙将伤口附近的衣服撕扯下后用清水小心翼翼地擦拭。
寸长的浅粉色的伤口完整地出现在祝宜眼前，她原本紧张和愧疚的神情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语。
希亚眯起眼，不满地开口：“你这是什么表情？”
祝宜放下毛巾，“没什么，我是觉得若我们不碰它，可能这个伤口会愈合得更快。”
她当时看希亚的表情，还以为伤口很深，实际也就是一个像猫挠过一样的浅印子，只在伤口的一端破了点皮，也不知道为什么流了那么多血。
希亚越发不满，一脸怨怼，“难道小伤就不是伤了吗？始作俑者！”
祝宜忍不住笑出声，蓦地，她神色忽然认真起来，眼如琉璃清透，“希亚，我很高兴你没有骗我。”
“什么？”
”那个替身人偶，已经坏掉了。”
当她在《限级直播间》想要使用替身人偶时，发现人偶已经变得破烂不堪失去效用了。
可人偶，她只用来在《神圣教会》中破坏过神像，之后她便再也没有拿出来过，所以人偶失去效用，只能是毁坏神像的反噬。
换而言之，希亚确实没有将钟夔关进忏悔室，他没有撒谎。
希亚反应过来，恍然道：“原来是这件事，我早都忘了，你竟然还记得。”
他的身躯顺势前倾，仔细盯着祝宜的脸，“这是不是说明，你很在意我？”若不在意，又怎会管他话语里的真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