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的眼瞳微微发棕,越发显得深邃,好似能看穿人心,“我猜,他肯定跟你说,我是在恐惧时被激发出的另一种人格。”
“事实上,他是在被背叛时激发的另一种人格。”
夜风徐徐,寒夜微冷。
老板体贴地转了转身,拦住风口送来的风。
他声音轻柔,“所以他永远也不会相信别人,因为背叛是他的人生守则。他最喜欢看见别人相信他后死亡的惨状。”
老板的眉头皱起,眼神里浮现明显的厌恶,“他是否总是表现出一副受过伤害、谁都不信任的模样?那都是他骗人最基本的手段。”
他万分痛惜地看向祝宜的眼睛,“你可千万不要被他骗了!当你彻底相信他时,就是彻底坠入深渊之日!”
说完,他紧紧盯着祝宜如琉璃般澄澈的眼睛,等待着她的反馈。
可惜的是,祝宜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的疑虑与恐惧,就连她的脑海中瞬间划过的思绪,都没有对‘另一个他’一丁点的怀疑。
这真让人痛恨!
乌云遮月,粼粼鬼火从周围升起,鬼影攒动,祝宜红色的裙角飘飞,恰好盖住她的头脸。
隔着红色的薄纱,祝宜眼中,老板的脸也被染上了一抹红,朦朦胧胧,如同周围那令人看不清的人影。
祝宜笑了笑,声音凉薄,“你与他谁是主人格,谁是副人格,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又不是我的人格。”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祝宜抬手掀开脸上的纱,“你们两个都不太聪明……”
“砰!砰!”
磷火在周围接二连三地炸开,仿佛万鬼号哭!
万色磷光中,老板拉着祝宜跑下山坡,来到村口。
晨光熹微,村子寂静无声,浓重的血腥味伴着晨露一并送入祝宜的鼻腔。
老板带着祝宜边走边说:“在我的设定里,你是县城里祝员外的独女,本有婚约在身,但是偏偏爱上了一个穷小子,并且放下一切与他私奔。”
“结果到了约定离开的那日,你没有等到他,却等来了自己的家人。”
“你的父母将你捆住强行与人完婚。”
“花轿行至半路,你挣脱了束缚,跳下花轿寻死,一头撞到树干,顿时没了气息。”
“你的家人以为你已经死了,又觉得丢人,便将你随意葬在这乱葬岗内。”
祝宜懂了,“这不就是梁祝么?你是梁山伯?”
老板忽然得意地笑起来:“不,我是马文才。”
祝宜:“……”
祝宜惊愕的表情似乎取悦了老板,让他放肆地笑起来,“我呀,求之不得,寤寐思服,辗转反侧,所以半夜过来挖坟。”
“想要问问你,我究竟哪里不如梁山伯呢?”
祝宜瞪大眼睛,满脸疑惑:“你问我?我又没见过梁山伯。”
老板再次笑起来,“好了,前情提要讲完了,正片……开始!”
祝宜下意识觉得不妙,她转身刚要跑,却发现双手双脚像是被束缚住一般动弹不得。
她只能绝望地看着老板举起巨大的镰刀……
……
少女在疼痛中醒来。
她下意识地捂脸,指尖刚触碰到面部便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嘶!”
“姑娘!别碰!”刚进门的男子将手中的背篓扔在地上,跑过去抓住少女的手。
男人五官端正,眼神清明,但对上少女疑惑的视线时,却蓦然红了脸。
他轻咳一声,将手松开,“姑娘脸上的伤还未好,尽量不要触碰。不知姑娘怎么会出现在那处荒村?”
少女眨眨眼似乎在思考,随后面色茫然地锤了锤自己的脑袋,“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脑海中只有零星的残缺记忆,棺材、磷火、红纱、影子……迎面砍下的镰刀!
少女猛然尖叫出声,“镰刀!镰刀在砍我!”
男人连忙安抚,“姑娘,这里是安全的!”
他一遍遍地念叨,少女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她仰头望,喃喃道:“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你叫什么?”
“我姓梁,兴许是救你时,你的意识还有几分清醒吧。”
“我好像姓祝……”
……
时间飞逝,短短几日过去,祝姑娘的脸上的伤便已经结痂。这期间,她来到梁处仁发现她的荒村几次探查。
村内家家户户都积了指厚的灰,东西却都整整齐齐,不像是遭了难,就连米缸都还有剩米,若是搬迁怎么可能不把米全都带走?
脚下传来坚硬的触感,她移开脚,从地上拾起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银质铃铛,上面的环扣松脱,应该是从什么物件上掉下来的。
村口刻着村名的石碑像是被雷劈过,不仅中间裂成两半,就连上面的字也糊成一团看不清写的什么。
祝姑娘又养了几日,等到脸上的伤彻底好了之后,便拜别梁处仁,“感谢梁兄几日来的照顾,等我查明真相报仇之后,必定登门道谢。”
梁处仁笑容勉强,“祝姑娘一路顺风。”
两人相对无言,气氛一时沉默。
祝姑娘总觉得梁处仁好像还有话说,但是他迟迟不开口,她也不好意思多问。
最终,祝姑娘笑了笑,背着行囊离开。
前几日梁处仁带她来过一次县城,将她头上的首饰换成现银,因此她记得路,紧赶慢赶地终于赶在日落前进入县城,随意找了家客栈落脚。
“姑娘,这是找您的两文钱。”
小二刚拿出两枚铜板,祝姑娘便抬手,“这两文就当你的辛苦费,我想打听点事。”
小二喜不自胜,“您说您说!”
“我想问县城往西二十里左右那个荒村,以前出过何事?”
小二忽然面色大变,弯下腰小声说:“姑娘!那里可提不得啊!”
他手中的铜板刚要放回去,就见面前的少女忽然又拿出一两碎银。
小二的眼睛瞬间变亮,神色中充满着纠结,有这一两银,他阿姊家的娃就有救了……
他咬咬牙,“那里,以前是梁家村。”
“哪个梁?”
“从木从水的那个梁。”
祝姑娘心下一惊,梁处仁也是这个姓,而且他的住所离梁家村并不远,也就两里路的距离。
而且,县城里随意一个店小二都知道荒村的事,梁处仁为何不知道呢?
他……又是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