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鉴于方才的经历,闻棠这会儿听见声音就有些紧张,一动不敢动。
韩九兮侧耳也听了一会儿,突然在黑暗中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是「牛鬼蛇神」来救咱们了。”
“外头是江东王的人?”
闻棠说着便坐直了身子,伸手够了够那扇木门,就开始用力敲打着。
果然方才还有些远的声音这会儿好似一下就近了许多,与他们二人不过也就隔着这一扇门而已。
待前来的那几人将外头的大石块搬走,又小心地拿着锯子将木门锯开之时,闻棠果然一眼就认出了领头的那人,正是今日她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静慧,还有
满脸怒气冲冲的江东王。
当闻棠与韩九兮总算是被救回了寺庙中之时,再次亮起的灯光却叫闻棠发现,韩九兮的右手上竟被一块碎裂的木板几乎刺穿,鲜血已经顺着他的手腕洇红了整个小臂的袖子。
静慧不慌不忙地寻了个小僧拿来药粉与布条给他包扎,闻棠心中愧疚得不行,又看了看自己的右边肩膀,果然也沾上了韩九兮手上滴落的血。
他们二人坐在屋内,一个身上带伤,一个满身泥污,简直狼狈极了。
可江东王却不管他们此时的模样,上来就是一顿痛骂。
“你们真是能耐了啊!这般大的雨,不好好在厢房带着,去那山间小屋作甚?!你们知不知道,若是这大雨没有恰好停歇,只怕你们如
今已经尸骨无存了!”
韩九兮也知道江东王向来是个雷声大雨点小的脾气,压根没打算解释,也没呛声,只坐在椅子上默默地活动着刚包好的那只受伤的手。
可坐在一边的闻棠却忍不住了,直接开口道:“我大半夜的为何跟随那些送饭的僧人往林间走,王爷难道不知?您是不是忘了自己前几日都做了些什么?”
江东王面色突然就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边上的韩九兮都乖乖听着他训斥,她倒好,还跟自己呛声了,真是不要命了!
闻棠见江东王似乎越来越生气,却半点都不害怕,继续道:“俗话说得好,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知王爷绑架平民百姓,这罪又该如何论呢?”
江东王简直被气笑了,冷声道:“平民?你真当他是你的亲弟弟?你可知以闻桑的身份,你能当他长姊这么些年,可是你家祖坟都会冒青烟的事!”
“王爷口口声声说,阿桑不是我弟弟,可有何证据啊?红口白牙的,谁又不会说呢?”
闻棠拢了拢身上的布巾,面对着隐隐要暴怒的江东王竟丝毫不乱。
到了这会儿她还怕甚?
若是她这个当长姊的此刻都叫这江东王觉得好欺负,那闻桑的未来可就彻底没了保障。
江东王颇为心累地揉了揉眉间,寻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你们二人非鹤邺人士,两年前从江南的月牙村逃至此处,而闻桑其实也
并非月牙村之人。”
他看着外头又重新下起的雨,透过那灰蒙蒙的雨幕,往事也随之重新浮现在眼前。
“当年皇嫂得了个儿子,生下后一个时辰就夭折了。可他们却不知,贵妃早已买通了太医院,伙同一名医女,将这孩子给换走了,用一死胎李代桃僵。可那医女不忍将这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杀死,得了令出宫后,竟将他带回了家乡桑落村。”
桑罗村
听到这个地名,闻棠脑中忽然就想起了今日同韩九兮说过的那番往事。
爹娘原先,就是在桑落村给人当佃农,有一年突然带回了只有三个月大的弟弟。
难不成?!
江东王见闻棠果然变了脸色,继续道:“那医女回村之时,闻桑身上尚裹着宫廷织造局做的那金丝绸布的襁褓。后来这襁褓辗转到了余杭一个人家的手里,本王前些时日便已经派人拿到了。那医女如今已不在人世,但当年她将闻桑带回家,家中亲眷皆反对她留下这祸根,这才将孩子丢在一大户人家的角门处,却不曾想竟是被你的父母捡了回去。本王寻到了那医女的长嫂,她可是一眼就认出了那襁褓。”
闻棠默默地听着,就连手中被那笑眯眯的静慧塞进了一盏姜茶都毫无察觉。
她低着头想了想,又问道:“那阿桑身上的那胎记,又有何说法呢?”
此番事发,便是因为丁喧派人四处残
杀身上带着胎记的七八岁男娃,若是不然,只怕这事儿还不会扯到闻桑的身上来。
江东王冷笑一声,凉凉道:“自古村民便视胎记为不祥之兆,且当年闻桑身上用的,无一不是价值连城的好物件。对于一个来历不明,身份成迷且又不祥的婴孩,只怕一般人家都会敬而远之。这胎记,当年太医院院正就曾看见过。先帝去后,他告老隐退,却没有回到家乡,这才给了本王时间,赶在太后杀人灭口之前将他救下。”
闻棠听了江东王这一番话后,便再没有作声。
他这一环环的证据与逻辑,皆没有漏洞。且听着这他这话,应当是至少已经寻到了两名当年了解此中内情的证人。
若真是这般,那闻桑
闻棠虽说有了些心理准备,可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冲得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她原本想着,自己做买卖挣银子,阿桑跟着韩九兮念书,往后他想要谋什么活计,她都不会干涉。
可现如今的突变,却一下就打乱了闻棠对于未来的计划与憧憬。
闻桑如今也不过七岁多,如何能就这般让他莫名其妙就卷入那残酷的皇位之争呢?!
且不说当今太后便是头一个难对付的,这儿还有个手握重兵的江东王虎视眈眈。
闻棠闭了闭眼,总算是问出了心中那个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王爷处心积虑将阿桑带走,是打算就此软禁,还是让他死于「
意外」,好不挡了你的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