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兴努力挣开眼,转头看着依旧挑灯不知在捣鼓什么的玉娘埋怨道:“这么晚了你不睡觉,在这里瞎折腾个什么呢?仔细莫把屋子烧了快来歇着吧!我明儿还要早起呢。”
玉娘长舒了一口气,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兴奋得半点睡意都没有。
“就来就来!”
她连头都没回,敷衍地对着阿兴摆了摆手,又闷头一个人捣腾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是大功告成。
到了月上中天之时,玉娘才去盆边简单洗漱躺上了床。
想到今儿自己突发奇想的点子竟然成了,这一整个晚上她都没怎么睡着。
待到了第二日,阿兴驾车前脚刚离开,玉娘连做了早饭的灶台都来不及清理,便拿着昨夜捣鼓的那个竹筒往前头铺子里去了。
闻棠这会儿还在拿着一块抹布仔细地擦着货架,往日这都是阿兴的活儿,可他今日得去临县,她只得亲自上阵。
见玉娘后门都没敲便风风火火地赶来前头铺子里,闻棠还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可谁知,玉娘却满脸笑意地从身后拿出了一个竹筒递了上去,言语中带着些忐忑与期待的语气道:“掌柜的,你瞧瞧,这是我昨儿做的。”
闻棠乍一看那竹筒,还有些不明所以,可当她接过拿在手里仔细一瞧,顿时就亮了双眼。
只见那原本是青色的竹筒上,赫然是一副牡丹花开的图案,再凑近一瞧,竟像是用电烙铁在上头作了
画一般。
“这图案,你是如何烙上去的?!”
闻棠想也未想便开口问道,毕竟她想在这竹筒竹罐上做文章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可二牛一个人的效率着实是有限,若是让他既要砍竹子,做成竹罐后,又要往上头刻花样,只怕一日只能做成个。
雕刻对于二牛来说许不是什么难事,可这却大大增加了制作竹罐的时间成本。
闻棠计算过后,便觉得有些跟不上进度,这才暂且将计划搁置了下来。
可谁曾想,她那日也不过随口一提,这带着花样的竹筒竟叫往日里安安静静的玉娘给做了出来。
可这年头哪里有电烙铁这种玩意儿?
闻棠问出口之后,便觉得更加想不明白了。
而一直紧张地看着闻棠的玉娘见自家掌柜的果然眉开眼笑,悬了一整夜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她不明白闻棠说的「烙」是何意,却见闻棠好似十分满意自己的作品一般,于是便赶忙转身回屋,将昨日捣鼓所用的家伙事儿一股脑拿了过来。
“这是?”
闻棠看着手里被塞进的类似铁丝模样的东西,心中大致有了个猜想。
可她一细想,又觉得不大可行。
将铁丝烧红了,的确是能在竹子上烫烧出花来,可这铁丝热得快,凉得也快,需要一直守着炉子反复加热才行。
因此这成品的图案必然不会像是这竹筒上面的这般规整均匀,一气呵成。
玉娘笑着道:“相公原先还是货郎,有
一回挑着货同一个首饰铺子做买卖。那家的掌柜没有足够的现银,便用这做钗子的银丝抵了钱。”
说到这银丝的来历,玉娘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这银丝相公当日便给了我,说是指不定还能将我陪嫁的银簪改些花样出来,可原先忙起来便忘了这事儿。也正因如此,分家那日,这银丝便一直在我的荷包里头,没叫婆婆发现,一并搜刮了去给大爷抵债”
闻棠听得玉娘如此说,这才用手指用力搓了搓那乌漆嘛黑的火烧痕迹,果然就露出了里头银白色的一抹光亮。
可玉娘的这番话,却还是没能解了她的疑惑。
“这虽说这银丝的熔点倒是比铁丝低一些,可若是要烧红并保持持续的热度,也不是那般容易的。你这画究竟是如何做的?”
玉娘见闻棠依旧满脸的好奇之色,赶忙取来了一捆缝衣裳用的棉线,当着她的面儿就演示了起来。
“先用这棉线缠绕在银丝上头,再将银丝掰弄成想要做出的花样,而后再将这做好的花型整个浸在烧酒里头,叫那棉线吸饱了酒后就固定在竹筒的表面。最后再点燃棉线绳,待酒烧尽后,那图样就能留在竹筒上头了。”
闻棠认真地听着,末了简直忍不住拍手叫绝。
这么精妙又简单的法子,她原先竟然没想到!
且谁又能想到,这玉娘平日里瞧着不声不响,也半点不敢随意插手铺子里
的事务,可脑子里的点子倒还真不少啊!
玉娘被闻棠好不吝啬地一顿猛夸,直把她夸得顿时不好意思,连脸都红了。
她赶忙摆了摆手道:“其实这也不是我想出来的法子。原先在我们村,有个种葫芦的,待那大葫芦长成晒干后,他就会用这法子在上头做上「酒」字的纹样拿去卖。我们盥洗衣物的河边那片林子正好就对着他家的院子,我是偷学来的。”
原本玉娘学了这本事,也只同阿兴提了一嘴,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毕竟她想着这手艺,自己许是一辈子都用不上。
可这不是巧了么?自家掌柜的正为这事情犯了难。
她昨日也不过是脑中灵光一现,才想起原先看过的那手法,没曾想,竟还真完美复刻了出来!
闻棠听着她这般说,皱着眉头想了想,“酒葫芦?我好似从未在鹤邺见过啊”
若真的叫她一早就发现了那烙上了字样的葫芦,必定那时就会直接找上门去了,哪里还等得到玉娘在此献计?
玉娘抿了抿唇道:“他那葫芦呀,如今只往北边干燥的地方卖呢。原先倒是试着在鹤邺售卖过一段时日,只不过这买卖只做了几单,后来却因葫芦外头生了许多绿斑,叫那买家打上了门去,还嚷嚷着叫他赔酒钱”
闻棠眨巴着眼睛听着,与玉娘对视了片刻,二人皆不约而同「噗」地一下笑
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