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春明简直越想越气,看了闻棠一眼,转身就往外走,就连背影都透着一股子倔强。
可当他走到门口,连门槛都还没迈出去之时,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回身来看着闻棠。
“所以这便是你当日极力促成我们那一纸合约的原因?”
因为知道这皂迟早得坏,所以好叫自己能多一重保障?
想来,这丫头此举虽说坑了他一把,却并未叫他损失什么。
若是这么看着,这姑娘人倒是还怪好的。
严春明见闻棠只站在屋中朝着自己微笑,似乎并没有出言挽留的打算,只得自己在心中给自己找着台阶下。
开玩笑,他哪能真的就这么走了?!
眼下为了进这批货,他已经多耽误了许多时日,若是空手而归,那才是亏大发了!
“是也不是。”
闻棠就知道这严春明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哪能因为上回的事儿便不做这买卖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门前,“说来,此番严老板也助我除了那竞争对手。作为酬谢,这价格便每块让十文,如何?”
严春明一早便知道自己此番算是歪打正着地帮了着丫头一把,可却不曾想,竟连这出都是她设计好的。
他转过身来静静地盯着闻棠瞧了许久,这才「勉为其难」般地点了点头。
“如此,那咱们也算是扯平了。”
其实严春明心中这会儿正乐开了花呢。
闻棠与那邗正如何竞争市场,
这与他毫无干系。他直管做自己的生意便是了。
可由于他横插一脚,眼下在进价上竟还能有意想不到的优惠,这叫他瞬间就将方才的那点子不愉快尽数抛诸脑后了。
价格定好了,货也有现成的,按理说接下来,便是直接交了银钱再往马车上搬货便是。
可谁知,当严春明吩咐了身边小厮前去喊人将马车直接拉来大豆腐巷,正坐在堂中的桌边等候之时,却突然猛地想起一事。
“掌柜的,上回我同那邗正签了个售卖合约,此番你我是不是也签一份?”
严春明想着既然这丫头对做生意的规矩都这般熟悉了,他这要求应当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谁知,闻棠却没有当即答复他,搁在桌上的手指一下下敲着桌面,就这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直把严春明看得心头有些发毛。
是是是是他的错觉对吧?!
方才有那么一瞬间,他怎的还好像在这丫头面上看见了一抹诡异的神色?!
闻棠也不说话,只盯着面前的茶一口口喝着。
待到六子总算是带着人与马车来到了门外之时,闻棠却半点前去开门的打算都没有。
到了这会儿,她才好整以暇地对着严春明微微一笑。
“严老板,咱们这生意,究竟是做还是不做呀?要知道,我这手艺,可是旁人轻易学不来的。铺子里的货品,自然也找不出第二家了。”
“这叫什么话,那当然是”
都到了这会
儿,还问这个问题,严春明简直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正脱口而出地想要回答,可却在说了半句之时就突然停了下来。
——好家伙!还带这么双标的嘛?!
自己同旁人做买卖,她便卯足了劲鼓动着他签约。
如今换成了自己,她仗着是独一家的货,在这合约之事上一点都不松口。
眼见着自己的威逼利诱有了效果,闻棠这才正色道:“这做皂的材料都是天然的,既是天然的,又有什么是不会腐坏的呢?只不过,若是严老板用我的法子保存,自然能让货品避免受潮。待它们尽数干透,只要不遇水,旁的我不敢保证,放个一年都是不成问题的。”
闻棠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这铺子里的货即便卖得再贵,它也是消耗品,又不是旁人买去家里放着陈列收藏之物。也便是因着这一点,邗正原先卖的那些假冒商品,才没有出什么太大的纰漏。”
严春明难得碰上一个愿意同他解释其中原理的卖家,坐在一边听得认真,竟也开始点头附和了起来。
“这么说倒是有道理。也难怪他家货品质量分明不行,可却依旧有顾客上门。敢情那是那皂买回去,还没到会出问题的时间,便已经被用完了的缘故”
闻棠笑了笑,颔首道:“正是。试问这年头,有谁家人会买一块胰子放一年都不去用?我这般如实相告,不过是同严老板交个底,可真
正发生意外的概率,还是很低的,你尽可放心。若是不能在质量上保证,此物又如何能成为贡品呢?”
严春明原本心中还是略有纠结,毕竟这么一大批货物运回京城去,究竟何时能卖完,他也说不准。
可一想到此物进了宫内几个月,道如今都没有传出不好的消息,这才瞬间放下了那些担忧。
——不过是多费些石灰罢了,此等物品在京城都是有些人家用来砌墙的材料之一,价格低廉得很,倒也不会增加多少成本。
于是,二人的这一番拉锯战,总算是以双方都满意为结局而告一段落。
当严春明一口气付了银钱欢欢喜喜满载着成果离开后,一直坐在隔壁等着开饭的司马玉这才撇着嘴从屋里走了出来。
“小阿棠,你谈个生意怎的还这般多的弯弯绕?!”
司马玉都快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方才他一直忍着坐在隔壁偷听这二人的对话,见闻棠说个话也绕三绕,心中颇为不解。
在他看来,做买卖,不就是买与卖嘛?!
谈好了价格,一手交钱一手拿货,这多简单啊他平日里逛渔市买条鱼,拢共也花不了一盏茶的时间。
她倒好,二人方才谈那什么合约便你来我往折腾了两刻钟。
司马玉听了一通他们绕来绕去的话,只觉得眼下脑子都有些发胀。
不是很懂这些买卖人的脑回路!
闻棠做成了生意心中也畅快,手中握着那银锭笑眯眯地
道:“这可不是绕弯子,而是立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