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药对于墨北来说已然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想当初韩九兮刚到鹤邺之时就带着一身病,足足吃了两个月的汤药才调养过来的。
于是,当墨北发现每日都来煎药的这大夫竟是原先给自家大人瞧风寒之症的那人时,便理所应当地将备药一事大包大揽了下来。
可眼下,药煎得再好,也不过是锦上添花一事。
正如那山羊胡郎中所说,他开的偏方虽说能暂且压制住韩九兮体内的毒性,却一直苦于寻不到对症的药材,导致韩九兮的病情几日来反反复复,总也不见好。
从百忙之中抽空回来探望韩九兮的司马玉气得将那山羊胡叫到跟前就是一通骂,又将那日请来的所有郎中再次提溜来,在这小小的院子天井中排排站,打算叫他们商议着换个更加靠谱些的方子。
就这般过去了五日,七八个大夫恨不得把上辈子学的医术都尽数拿出来为韩九兮解毒,却依旧不见任何成效之时,墨北便头一个坐不住了。
这日,闻棠赶着在铺子打烊前买了些灯油后匆匆回到小院之时,却发现墨北已然整理好了一个小小的包袱背在背后,正坐在韩九兮屋前的台阶上抹着眼泪。
这一副「小媳妇离家出走」的画面着实让闻棠惊得大门都没有踏进就愣在了原地。
墨北听见门外的响动抬头一看,见是闻棠回来,赶忙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就好像等候多时了一般。
“你这是要去
何处?”
闻棠瞧了瞧他那小小的包袱,心中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墨北不是恨不得一日到晚都守在韩九兮身边的吗?怎的这个时候反倒像是要出逃一般?
墨北已经连续好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了,他顶着两个黑眼圈,满面忧愁地道:“闻姑娘,昨儿我去药铺中取药,回来时见街边来了个外乡的货郎摆摊,便想着他许是对这鹤邺以外的地界熟悉些,便去问了这「夷门暗香」之事。可谁知他好似还真的知晓些什么,只道让我跨过玥江往东边去碰碰运气,指不定能碰上些医士懂得此毒的。”
闻棠听得此言,眉头都皱紧了,“所以你便什么都不准备就打算上路了?”
虽说这还是他们头一次遇上知晓「夷门暗香」这东西的人,但玥江东边可是有三个府城十几个县乡的,那货郎也说不出个具体的地点。
若墨北这般一个人去寻,也着实是大海捞针,毫无目标啊
墨北心知自己此举也着实是莽撞了些,可他一想到自家大人每日都在生死边缘徘徊,便寝食难安。
他看了看闻棠,坚定道:“去寻一寻,总比待在这儿一点法子也没有要强些。那刺客竟也不知道这毒究竟是什么来头,只说是江湖人手中买来的。眼下咱也没有旁的法子了。”
闻棠低下了头,没有作声,可心中也同样在想着这一事。
这几日,她其实暗地里已经询问过不少
人了,可大多数人便如她头一次听说这「夷门暗香」之时的反应那般,总觉着是什么江湖秘药,更有甚者竟以为是什么陈年好酒。
方才她去买油之时,想着碰碰运气总是好的,便随口多问了一句。
没成想,得到的答复同墨北从那货郎口中问得的竟还真的差不离。
原本她还想着今日晚些去府衙寻司马玉要来这一带的舆图研究一番再做定论,可谁知这墨北竟先自己一步就打算这般上路去寻了。
闻棠看着他这又坚定又焦虑的模样,突然就点了点头,却还是领着墨北去府衙寻了司马玉。
只身去一个不熟悉的地界上寻找解药,简直就是不切实际的好嘛?!
墨北既这般急着走,那将舆图带在身上慢慢看,总也好过他两眼一抹黑地瞎转悠吧
于是,闻棠连手中的东西都来不及放下,就拉着墨北直奔府衙。
待二人站在了屋内,将墨北的打算说了一遍之时,司马玉倒还真是来了兴趣。
“竟真叫你们给问出来了!”
他心中大喜,又暗骂手下那一群不中用的。
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手都已离开了数日还未返回,竟还不如闻棠与墨北二人走街串巷地碰运气来得有用,真是一群酒囊饭袋。待他们回来,就等着扣月俸吧!
眼下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丝曙光,司马玉哪能就此放过?
他想了片刻,直接唤了粱书吏前来,还带来了一份玥江的舆图,
亲自在上头又添了些备注,这才好生交给墨北。
“既如此,你去寻一寻,倒是好过咱们在这儿日日盼着外头的消息传回。”
他一边说着,又觉得不大稳妥,还亲自点了一队衙役,由赵九领着跟随墨北一同上路。
可怜这墨北这辈子还没骑过这些高头大马,刚翻上马背,下一瞬就被甩了下来,连同自己的小小包袱一起摔落在地。
可他心中念着韩九兮的安慰,也不顾的浑身都险些被摔散了架,赶忙又踩着石墩爬了上去,调整了许久这才勉强能骑着马慢慢走出府衙一路带着人往城门口而去。
待送走了墨北,闻棠也没有径直回小院,在司马玉的屋内一屁股坐了下来,伸手就拿起方才他用来做标注的那几本地方志翻看了起来。
“大人那玥江距离鹤邺还有些距离,待他们过江之后,便是大片的崇山峻岭。这么些人只怕是不够用啊!”
闻棠越往后翻越是觉得不靠谱。
他们如今仅仅是问到了个方位罢了,旁的却一概都不知晓。
他们一行人再加上墨北,也不过十余人罢了,就算是直奔目的地一路跑马前行,来回怎么着也得月余。
以韩九兮目前的状况看来,他怕是撑不到那个时候
司马玉见她这一副忧愁的模样,心中同样着急不已。
可眼下府衙内还有个王太守需要处置,他是每日都恨不得将自己劈成几瓣
来用,又哪里抽得出时间亲自去寻找解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