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吃食的小贩,挑着担子,挎着篮子,端着盆子,顶着盘子,在人群里钻过来挤过去。
口里还喊着:“油炸糕,油炸鱼,膀蹄肉、5香鸡,稀酥崩脆大麻花是新炸的呀!”
这边声音刚落,那边声音又起:“8月十5月儿圆,2斤月饼1块钱,枣泥桂花白糖馅儿,吃到嘴里真解馋哪!”
“留神看,用眼瞧,骨头簪,挖耳勺,琥珀烟嘴任意选,翡翠环子随便挑!”
大道旁摆着1眼望不到头的地摊儿,堆着各式各样的东祥货,真是5光十色,琳瑯满目。有专供日本军官吸的“金鵝”牌香烟;有号称压倒东亚的“久古”瓷器;有闻名全球的美术精品“浮士会”;有岛国特产的名牌清酒。
这些东西在日本人统治时期,华国老百姓看1眼都不容易。尤林和郭长顺绕过集市,避开人群,直奔村西头的伪村公所。
他们正走着,1阵秋风,迎面吹来,半空中发出呼喇、呼喇的响声。
尤林仰头1看,原来是1家铺户的房檐上,挑着1面“青天白日”旗,顺着旗杆往下看,在青砖门脸上悬着1块黑漆牌匾。
匾额上镌着3个泥金大字“协和当”。
冷眼1看,龙飞凤舞,笔法流畅。仔细1瞧,苍白无力,外强中千。却是出自名家手笔,
走过“协和当”,又到“醉仙居”,这是炮手村里最大的饭馆,也悬着1块明晃晃的匾额。
字虽醒目,却认不出是写的什么体,是柳?是颜?全然不像。
似草非草,似篆非篆,似楷非楷,似隶非隶,其中还藏着1些甲骨文的痕迹。
过了“醉仙居”,又走1段路,便来到伪村公所门前。
尤林暗想,我离家的时候这里破旧不堪,如今面貌全非。围着8尺高的青砖墙,维持会的牌子挂在水泥门柱上。
院子里是5间上房,玻璃门窗。
门前是青石台阶,檐下是雕木游廊。
大门外还站着1个岗哨,身穿伪森林警察制服,只是摘掉了帽徽和肩章。
腰束皮带,两个牛皮弹盒挂在皮带上,胳肢窝里挟着1支“99式”步枪。
他靠在水泥门柱上正闭目打盹儿,突然听到马蹄声响,睁眼1看。
呦!两匹高头大马来到门前,马上的人雄赳赳,气昂昂,精神抖数,全副武装,眼睛里射着逼人的目光。敌人岗哨立时不知所措,面露惊慌。
郭长顺手挥马鞭,威严地说:“我们是华国抗日民主政府松北部队派到此地前来受降!”
“受,受降······什么是受降?”
“受降就是让你们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啊——”
敌人岗哨吓得脸色焦黄。
郭长顺又厉声催促:“还不快去报告!”
敌人岗哨如梦初醒,连声答应:“唉!唉······这就去。”
他转身往院里走去。
尤林冲郭长顺1摆手:“下马。”
敌人岗哨进去很久,不见出来。
郭长顺等得不耐烦了,便说:“我进去看看。”
尤林说:“不要急,总得容他们商量商量。”
郭长顺1拾眼,看见两个人走出上房。前面是敌人岗哨,背后跟着1个人,3十多岁,5短身材,刀条子脸,青脸膛,两道刷子眉,1双蛤蟆眼,鹰鼻子,薄嘴片,连鬓环腮青胡茬,鸡胸脯,大肚囊。身穿伪警官制服,没扛警衔,没挎洋刀。
脚登黑色长筒马靴,走起路来,摇摇晃晃。
他跟随岗哨,走到大门外,不由1愣。
心里想,抗联早在3年前就离开这1带,莫非他们是从天而降,插翅飞来!
愣呵呵地望了1阵,赶紧绷起脸,故意问岗哨:“谁找我?”
岗哨1指郭长顺,他转过脸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地冲郭长顺1呲牙:“您找鄙人有何贵干?。”
“先报报官号,你是维持会的头儿,还是警察队的官几?”
“您问我呀?”
“唉!”
“鄙人姓单,草字作舟。从前是森林警察队队长······”
“现在呢?”
“嗯,嘻嘻,鄙人现在没有职务,只不过协助维持会,维持地方治安。”
“你们能维持什么治安?”
“哎呀,您初来乍到不熟悉情况。地方上很不太平啊!昨天夜里还在半拉屯遇见土匪,有两个弟兄阵亡。”
“深更半夜你们去半拉屯做什么?”
“放游动哨啊!”
“游动哨放出多远?”
“炮手村周围291十8个屯子都能游动。”
“放屁!”
“啊,你怎么出口伤人!”
这时,尤林冷笑着插口说:“放游动哨,维持治安真是不知羞耻。你们伪森林警察队是敌人的走狗,是鬼子的帮凶,是华国人民的对头,你们有什么权力放游动哨?我是当地驻军代表,奉华国抗日民主政府的命令来受降!”
单作舟眨眨蛤蟆眼,皱皱刷子眉,故意堆着笑脸,问:“阁下贵姓?”
郭长顺抢过话头说:“尤参谋长是我军受降的全权代表。”
单作舟听说是“参谋长”,又是1愣。
暗想,赤色军团以下单位不设参谋长,面前站着这个人口齿锋利,气宇轩昂,确有参谋长的派头,不可等闲视之。这1团人真的开过来,很难对付。
立刻露出1副卑躬屈膝的奴才相:“嘻嘻,鄙人早已做好缴械投降的准备,不过1切事情均要服从维持会。因为维持会是地方民众推举出来的,鄙人不敢擅自做主。尤参谋长,能不能请进屋里慢慢商量······”
尤林点点头,说道:“好吧!”
便随着单作舟走进上房。
郭长顺把两匹马拴在上房檐下的明柱上,拔出盒子枪,站在合阶上,张开机头,警戒守候。
尤林在单作舟引导下,走进伪村公所客厅。
他扫1眼,屋子很宽敞,陈设雅致,又很肮脏。
摆着绒沙发,皮转椅,写字台,电话机,墙角是1个紫檀木的花架,上面有1盆盛开怒放的白毛菊。
写字台上,杂乱无章,有笔墨纸砚,还有细瓷茶具,还有酒盅,筷子,残茶,烟蒂,碟子里是没吃完的油炸鱼。
屋子里充满酒气,腥气,混浊气。
沙发背后戳着1把洋刀,窗台上堆着1些日文书籍。
西侧有个小门,门上挂着白门帘,看样子里面是卧室。
尤林正望着,听单作舟连声说道:“请······请坐。”
尤林坐在靠近门旁,而又挨近写字合的沙发上。
单作舟忙着递烟倒茶,还1面介绍说:“这是村公所的客厅,鄙人就在这里办公。我马上派人准备饭,给尤参谋长接风洗尘。”说着,他递过1支烟:“尤参谋长,请!”
尤林摆手拒绝:“我是受降代表,用不着接风洗尘。我看还是立即商谈受降的事情吧!”
单作舟望望尤林严肃的面孔。
“也好。”
他把纸烟往自己嘴里1塞,划火点燃,坐在尤林对面的皮转椅上,心怀疑虑,察颜观色地说:“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我们森林警察放下武器也是理所应当。”
“既知无条件投降,为什么还率部开进炮手村,是不是想负隅顽抗?”
“进炮手村是应维持会邀请,鄙人不敢顽抗。再则,兄弟是这样想,我们毕竟都是华国人,不能象对待日本人那样。”
“胡说!”尤林拍案而起,义正词严,“你自称是华国人,请问,在配合日本人进山讨伐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吗?”
“这······”
单作舟感到自已失言,但又无法挽回,只好硬着头皮,应付着说:“鄙人是要等待青天白日政府的接收大员到来之后,才能放下武器,正式投降。”
“老蒋不能代表华国人民,他在东北没有1兵1卒抵抗日本侵略者,也没有权力派员接收!”
单作舟摇摇脑袋,苦笑着说:“听重庆放送,华国只有1个青天白日政府;在贵军面前成下武器,中央军来了不好交代,嘻嘻,不好交代。”
“岂有此理!我再次提醒你,8年抗战,青天白日政府当局消极抵抗,积极,制造磨擦,屡生事端。如果没有赤色革命领导的8路军、新4军以及各敌后抗日游击部队,华国绝无今天这样大好局面。”
“尤参谋长,您讲的确是至理明言,使兄弟顿开茅塞。可是鄙人总不能见庙就烧香,有佛就磕头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唉,嘻嘻,也就是说今天您让我放下武器,明天又有人让我缴械投降,兄弟实在认不出谁是正宫娘娘。尤参谋长,恕我说话不恭,青天白日政府的代表也正在和我接洽投降事宜。”
“单作舟,咱打开亮话,如再执迷不悟,大兵压境,你将自取灭亡!”
正在这时,从村外传来群马嘶鸣的声音,单作舟1听,心里猛1抖,脑袋上冒出1层冷汗。
可这小子也并非草鸡,狠狠地抽了几口烟,想出了1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装作诚恳的样子,说道:“尤参谋长,鄙人所说的都是实话。如果不相信,我可以请出青天白日政府代表,与你当面磋商。至于鄙人向谁投降完全听侯2位决定。”
尤林心里想:青天白日政府远在川广云贵,决不能来得这么快。很可能是单作舟的缓兵之计。便逼近1步,说道:“既然青天白日政府的人到了炮手村,不妨请出见见。”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