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出来?”曹千户爆喝一声。
幸好来了,不然,依照这些人的尿性拖到天亮,一切都迟了。
薛龄从墙头一跃而下,特意站在了雨廊的灯笼下,身形高大,比李守备、曹千户高了大半个头。
声势骇人,曹千户立刻抽刀戒备。
“我乃南秀府镇妖司参领辛参领的手下,薛九,此次求援事关重大,守备大人可不要惊动了旁人。”
“这是铁矿石?铁牛,你先退下。”
“是。”
守备李沐风显然识货,听了薛龄的说辞难掩惊讶,“辛参领到了历城地界?怎么不见有人通报?反倒辛苦薛九薛大人做了回梁上燕。”
打官腔,说活套话,都是水磨功夫。
薛龄索性给他上了重话:“青阳县水患,辛参领在主持大局,事情了了,自然会来拜见历城守备李大人,只是现在事出突然,派我前来求援,深夜闯了大人府邸,见谅。”
“岂敢岂敢,辛参领位居三品,该是下官前去拜见才是,不知青阳县现下如何了?”李沐风不住的赔笑,装的诚惶诚恐,但脚下立得稳当,根本不怕薛龄来这一招。
“大人说笑了,堂堂一城守备,就算是京都来的巡察使到了历城地界,也要到府上拜见的,青阳县有辛参领坐镇,倒是比历城安全。”薛龄言语间锋芒毕露。
守备李沐风脸色一变,:“何出此言呢?”
“辛参领救了青阳县林员外的夫人、京都李家的女儿,据我所知,林李两家有姻亲,这林夫人可是李守备的外甥女……”
“哦?那些的死囚当真是辛参领的手笔?”李守备表情凝重了几分。
但他转念一想,这都是刚入夜的事儿了,近百人入城的动静不小,若是有心之人特意利用,也是有可能的。
至于京都的巡察使,最近并没有消息传来,李守备压根没放在心上。
“李守备所说的,正是我的手下,青阳县内涝,林夫人北上历城,吩咐在下领命护送,不巧遇上了蜈蚣妖兽,林老夫人和林员外的马车被劫,我带人前去救援,也正因如此,所以才发现了这个。”
薛龄抬脚踢了踢地上的铁矿石。“林老夫人和林员外如今就在城外,其中详情,大人一问便知。”
“当真有蜈蚣妖兽?这铁矿石在哀神山里?”李守备上前一步,眉头紧缩,他不愿相信的事情再次被证实,更是沉重。
“曹千户,快去请林老夫人和林员外来府上安置。”
“是。”曹千户立刻领命去了,他走后没多久,就有两队兵卫过来守在了李守备身后,显然是不放心薛龄。
烛火一照,薛龄很快就看清了他的面相,眉眼间和林夫人有些相似,身上的书生气很重。
他面带苦相,嘴角下垂,眉淡无力,是个优柔寡断的性子,难怪要拖到天亮。
除非有强压,否则不好说服他,以情理入手最为合适。
“辛参领叮嘱过要护一城百姓,何况林家双喜临门,林夫人身怀有孕,只是蜈蚣妖兽老巢在哀神山中,才耽搁了功夫……”
这些都是不为外人所知的细节,李守备又信了三分。
“哀神山?”李守备眉毛一抬,“这哀神山远近有名,是个险境,薛大人当真是从哀神山上下来的?方才说的求援,又是怎么回事?”
“事关重大,请大人屏退左右。”
“你们先退下!”
偌大的内院,薛龄和李守备在院中,兵卫退到了墙角,是个听不见说话,但能看见的距离。
薛龄心细,甚至看到有人带了弓弩,这可是好东西!
借着雨幕,薛龄言简意赅的说明了情况,“哀神山不止有蜈蚣妖兽的老巢,还有上千人被囚在山上开采铁矿,最要命的是,有大燕人的行踪。”
薛龄每说一句,李守备的眉毛就垮一分,听了大燕人三个字,一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嘶……妖兽?上千人?大燕……兹事体大,不如连夜上报……来不及来不及,这可如何是好啊?”
“所以,要问大人借两匹快马,前去给辛参领报信,城西大营的程将军带着人马,就在青阳县,镇妖司、城西大营、历城守军,合力肃清,这可是大功一件!”
“当真?”李守备喜出望外,“程家军肃杀凶悍,若是他们能驰援,再好不过!这样一来,也能救下山中受苦的百姓了。”
山上可不止百姓,但是按照李守备的性格,薛龄若是一五一十都说了,他反而会龟缩城中,不敢有所动作。
“来人!备快马!”
“是!”
现在,李守备对薛龄所说的已经深信不疑了。
“只是不知,镇妖司此次巡查,来了几位大人?历城守军两千,守城有余,若是杀妖,只怕是不足……”
果然,未知全貌,这个李守备就打了退堂鼓。
薛龄正色道:“李大人以为,辛参领为何会忽然提到京都巡察使?”
“这……无从得知啊。”
“大人以为,镇妖司堂堂三品参领,为何在小小青阳县驻足许久,还派卑职前来向大人示好借兵?京都巡察使在州府行走暗访,已经到了南秀府的地界。”
每个州府设有巡察使一职,直接听命于皇帝,权利只比刺史低了那么一线。
京都到各地巡察的巡察使,更是比刺史还高了一阶,代天子视察,汇聚各方民情,上达天听。
因为镇妖司来巡查的缘由,这个职位还是听张捕头说起,原身留心记下的。
京都、州府、县镇、乡野,这样层层巡查、巡察下来,无论官员大小,职位高低,若有行事不端、渎职失职……罪连全家上下不说,还会祸及九族!
李守备脸色一变,“原来是辛参领一番好意……李某谢过。”
“大人,林老夫人和林员外的马车到了。”曹千户前来复命。
李守备眉头紧皱:“开中门,马车直接进内院来,老夫人有年岁了,务必当心,请夫人好生照料,再差人去给林夫人带个口信,让她不必忧心了。”
“是!”
这一连串的命令出口,流水一般。
这李守备虽然优柔寡断,但办起事来面面俱到,甚至可以说是细致入微。
小厮前来复命:“回大人,快马已经备下了!”
“知道了,下去吧。”
“是。”
马车刚好驶入院内,徐伏虎坐在车辕上,和马夫一起。
“大人。”徐伏虎立刻跳下马车,站在了薛龄身后。
马车摇晃,却不见有人出来。
李守备拱手一礼:“薛大人稍候,外甥女身怀有孕还记挂夫婿,我这个做舅舅的,得替她上心些。”
明明是不放心,要问一问真相,说的好听。
薛龄微微一笑,“一家团圆,应该的,只是我的手下现在何处?”
“……铁牛,请薛大人的下属到花厅会面。”
“是!”
“如此,我就用府上一盏茶。”薛龄这才笑眯眯的让开了路,带上徐伏虎,
曹千户一凛,立刻给身边小兵使了个眼色,小兵一溜烟的跑去地牢请人了。
薛龄疾步跟着曹千户往外院走。
背后,李守备躬身候在马车边上:“林老夫人、林员外,受惊了,此处是历城守备府,已经安全了。”
“……”还是无人下车,而内院里,女人的哭声已经传了过来。
是林夫人的声音。
薛龄回首提醒他:“林老夫人和林员外受了些惊吓,昏睡许久,李大人可要备些好嚼用的吃食。”
“原来如此,多谢薛大人提醒。”李守备唤了健妇前来,抬着林家母子下了马车,转眼一行人就急匆匆进了内院。
曹千户等在廊下,“薛大人这边请。”
“你前头带路,速度要快,没时间了,别白费了辛参领一番好意。”薛龄一语双关。
曹千户侧脸看了薛龄一眼,又飞快的垂下了眼:“是,卑职定会将话带到。”
轻飘飘一句话,没过耳边就散了,明显是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