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龄!”
是辛夷。
齐刷刷的脚步声飞速赶来,见到辛夷,散乱的镇妖司的众人就又有了主心骨,速度奇快!
她声音急切,随着步幅起落有些颤抖,但中气十足。
薛龄刚松了一口气,又听到了密集的脚步声,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
兔妖还有九只!
辛夷去的快,来的也快,黑大如果已经告状,她应该不会来的这么快,这么着急!
就算要说,不能让这兔妖说。
薛龄踩着兔妖尸体纵身一跃,宛若鹰入狼群!
斩马刀划破当空,流星一般落下!
映入豁豁牙兔妖眼中,像是催命符贴脸炸开了!
此刻转身也跑不掉了,它索性躺倒,收紧后腿,准备兔子蹬鹰!
同时嘴里大喊:“薛龄!你敢和妖兽同……”
星光落下,一切噪音都停了。
豁豁牙兔妖的四瓣嘴这下彻底裂开了,它仅剩的一颗兔牙,也被切成了两半!
薛龄将豁豁牙兔妖钉死在地上的同时,其他兔妖的爪子也已经刺到了背后!
众人挤入地洞,随行的火把点亮了黑暗里的血泊。
兔妖尸身高高堆起,中间到处可见零碎的人骨,唯一的活人就是薛龄了。
“薛龄!”
走在最前的是辛夷,她气息重但速度却最快。
“薛大人!”声音忽高忽低的,喊的乱七八糟的是庞东鸿和刘胖头他们。
“参领,你重伤未愈,慢些慢些!”最聒噪惹人厌的黑大。
他们的视线都定在了薛龄后背。
“嗬!”
“他肩膀!兔妖爪子洞穿了他肩膀!”
“这么多的兔妖!都死了?”
“背后还有好几只!”
薛龄被剧痛拉回现实,从轻盈自在重如磐石,不过短短一瞬。
“来人,斩妖!”辛夷一声令下冲在了最前面!
他豁出性命来救她,不能让他死在这儿!
镇妖司的小卒们淌过血泊,冲向了仅剩的几只兔妖。
薛龄勉强起身,用尽最后的力气,反手一刀将身后的这只兔妖斩成了两节。
还有七只。
滚烫的热血浇在身上,薛龄却觉得寒凉,他的生命在飞速流逝。
被后背的兔妖尸体带的一歪,薛龄眼前一黑,差点仰面摔倒,辛夷冲过来拉住了他!
“薛龄!”
坚韧又神秘的姑娘,眼中带泪,满面焦急,眼里只有他一人。
尽管浑身剧痛,疲累不堪,薛龄却得到了安慰,从头到脚都觉得熨贴:“哭什么?真丑……”
松开斩马刀,他想擦掉她脸上的血污,可手刚抬起来,就僵硬的重重跌落了。
“薛龄!”
薛龄最后听见的,是辛夷惊慌失措的失声尖叫。
傻姑娘,像是吓破了胆。
再睁眼,他浑身都是药味,摇摇晃晃在担架上,一行人顺着新开的蜿蜒山路上山。
头顶,有一点的乌鸦成群结队的在空中盘旋。
山脚下,呜咽悲痛的哭声响彻天际,压抑而痛苦。
暴雨无情的冲刷着所有人,没有一丝喘息的余地。
好在,已经到地面上了,漆黑地洞里的生死血战像是一场噩梦。
前胸后背……浑身伤口的胀痛,密密麻麻的剧痛提醒他,那都是真的。
尽管现在,抬头都费劲,但薛龄松了一口气。
“大人,你醒了!”福叔欢喜的扑过来,忙手忙脚的把薛龄身上的雨毡布遮盖的更加严实。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可吓死人了,那老医师一连诊你三次,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害的我……”
福叔抹着脸,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应该感动的。
但是,薛龄眼睛从雨毡布缝隙里看到福叔的脸,感动不了一点。
一张脸五官都在用力,挤的皱皱巴巴的,眉毛胡须乱抖,像是木刻的老旧面具漏了水……
薛龄心里暖洋洋的,面上却不显露:“好了好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后衙院里,藏在尸堆里的疯瘫子不知道怎么样了……
去给辛参领报信的冯莽也不见踪影……
真是一睁眼就操不完的心。
“什么好好的!那庸医说你肩膀坏了,手以后再也不能用了……”
脱口而出,说完了福叔才反应过来,捂嘴已经来不及了。
“我的手?废了?”
分开每一个字都认识,加在一起却听不懂了。
“薛龄醒了!正好,抬走!”是冒雨赶来的黑大。
两个镇妖司的人接过薛龄,健步如飞的上了山!
福叔被远远甩在了身后。
上了山顶一看,堰塞湖边上的大片空地现在已经满满当当。
到处都是人。
浑身伤口经过这一通颠簸,痛的更厉害了。
这个黑大,真是毫不掩饰对他的嫌恶!
彼此彼此!
“哎呀,黑大人辛苦,这又是镇妖司的哪位兄弟啊?”
是县老爷,官帽都不知道哪儿去了。
经过兔妖动乱这一遭,他灰头土脸的,看着狼狈不堪,但骨子里的谄媚和奉迎更严重了!
转前转后的围着镇妖司的人献殷勤,比侍奉亲爹还周到。
“不是我镇妖司的人,是薛龄。”黑大脚步不停,带着薛龄往镇妖司的营帐走。
“薛龄?我手下的主事薛龄?”县老爷差点儿没收住下巴。
他还以为薛龄重伤去帮忙定是尸骨无存了,没想到还有全尸!
“薛龄啊……可怜啊,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死了!”
……
这老头,眼看薛龄盖着头脸,还以为人已经挂了。
四周百姓听到声音,三三两两的挤到了薛龄担架边上。
“薛大人!哎呀!你救了我一家老小,我都没来得及磕头、谢恩,你怎么就走了!”
“薛大人啊!可怜啊!被妖兽打死了,以后我不骂你是薛狗了,呜呜呜……”
“小伙子贪财好色,行事荒唐,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倒是条汉子!”
“你之前……打了我家官人,我的”
乌泱泱乱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
这都说的什么和什么!薛龄躺在担架上,一脑门的官司。
黑大还在跟前,这些人说的都不是感谢,而是催命符了!
“唉,说起来,这薛龄之前可是青阳一害,没想到,关键时候,挺身出来的居然会是他……”
“谁说不是呢!有传言说,县里最富的林家、江家、曾家,这三家都说是承了薛龄的情,才愿意联手抗洪。”
“都说祸害遗千年,薛狗这祸害才二十就没了,可怜可叹啊……”
眼看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青阳县幸存下来的黑大一把掀了薛龄身上的雨毡布。
“人还活着!”
“镇妖司办事,闲杂人等让开!”
“等我们办完差事,你们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
带着人冲进营帐,外面传来阵阵惊呼。
“还活着?你听见没?”
“何止听见了,我还亲眼看见了,他还喘气!”
“真的!还活着就好!”
但是庆幸欣喜没多久,画风又变了样。
人群中,一个大娘忽然反应过来:“完了完了,我刚当众喊他薛狗了,我死定了死定了……”
“我也喊了!”
小沙弥拍着光头提醒她:“哎呀!大娘,你刚又喊了一遍!”
“嗬……这下我是真的死定了!”大娘翻着白眼,差点栽进湖水裸露出来的淤泥里。
“放心放心,他刚没睁眼,我看见了!”
嘈杂的声音被隔绝在帐外。
这营帐里,都是黑大的人,边上还有一只半死不活的小兔妖。
要是让外面躁动不安的百姓知道,这儿还有一只兔妖,那场面……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到时会是多大一场混乱。
黑大在薛龄身边站定,“主事薛龄,你可知罪?”
“黑大大人……黑大……”
营帐里肃杀的气氛,猛的一定,开始奇怪起来。
薛龄咂摸咂摸嘴,只能说这人的名字太奇怪了,不能怪他。
“咳咳……这位大人,你不是镇妖司的人吗?为什么不杀兔妖,还给它包扎伤口?”
“这是你所犯罪行的证据,等你伏诛,它自然有它的去处!”
黑大一挥手,薛龄被重重丢在地上,凸起的山石,戳在背后伤口,隔着厚厚的纱布,都能感觉到钻心的疼。
想必,伤口又崩开了。
薛龄脸色不好,冷汗渐渐冒了出来。
黑大下脚有一瞬的犹豫,薛龄伤的太重,已经废了。
但他转念想起薛龄对辛参领的无礼,和兔妖勾结背叛,十足该死。
横心一脚踩在了薛龄手上,十指连心,刑讯招供的时候,他看过。
黑大脚尖用力碾着薛龄的右手,放了狠话:“到了我手上,你只有说实话的份儿,休想岔开话题!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岂容你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