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候，一声惊呼响起：“可汗？”
是五十多岁的老牧民。
额利一眼就认出了他：“你是，杜社尔？”
“可汗，没想到真的是你啊。”
额利与儿子们介绍面前的老牧民：“他曾救我一命，我赐姓于他。”
阿史那便是突厥的王族姓氏，只有有功之人，得了王的赏识，才会被赐姓。杜社尔如今，就姓阿史那。
杜社尔左右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问道：“可汗，你是怎么回来的？”
额利说道：“你不必担心，我是得了皇帝的准允，才回来的。”
“那就好。”杜社尔的心放下来，又道，“这里说话不便，可汗可以去我家叙旧。”
到了安静的小院，杜社尔将他们安顿一番。
额利便问：“你过得如何？”
杜社尔笑道：“如今过得很好，我现在有自己的牧场，而且每年羊毛能挣许多钱，家人们过得也富足。”
一边说，还一边指着自己的院子。
是啊，若是没钱，哪里能住上这样的大院子？
额利不由得皱眉：“这是比从前突厥还在的时候更好吗？”
杜社尔虽然犹豫，但还是说道：“可汗，的确比以前要好，不必担心有战争，不必担心牛羊被抢，大家都能生活得富足，而且大唐还建了学校，孩子们都能去上学……”
“难怪如今的孩子，都说大唐官话。”额利叹息又着急，“可是如此，突厥岂不是没有了吗？”
杜社尔道：“可汗，突厥已经没有了啊，现在牧民们重新录入户籍，都已经是大唐人了。”
“数典忘祖，如此下去，往后几代，还有谁记得突厥？”
杜社尔道：“但是，谁不想当大唐人呢？富足而且文明。”
额利十分生气，忍不住问道：“那么，假若我想要起兵，能有多少人马？”
“没有了，可汗，突厥不存在了，士兵们很老了，哪里还能拿得动刀剑？年轻人谁又愿意卖命？”
其实额利回来之前，也曾有过复国的想法，但是现在才发现，这一切只是他自己的幻想。
突厥没有了，他的子民，都一心向往大唐。
他的故乡消失不见，他想改变，但独木难支，就是家人们，也根本不会理解他。
额利病倒了。
他临死前还在想：“我不该回来的。”
或许不回来，他的梦想就一直存在，而不会破灭。
半个月后，额利在绝望中病亡。
额利的死，在秦羽的意料内，但似乎又有些意外。
因为他知道额利肯定失望，却没想到竟失望至死。
当地官员给长安城发了电报，说明额利病死的情况。
李承乾则又将秦羽召至宫内。
“这件事情若是不好好处置，怕是会有人非议。”
弄不好，别人还以为是朝廷下手将额利弄死的。
秦羽却不是很在意：“别人要怎么说，是别人的事情。”
他可不是在意名声的人，他宁可与天下为敌，也不会纠结这些小事。
只是，或许李世民在位时也不在意，但李承乾才登基没多久，并不希望背负这样的骂名。
秦羽笑道：“陛下，无愧于心就已经很好了，再说那额利就是一个俘虏，大唐如此待他，已经是恩典。若是真的想要他的命，还需要暗中下手吗？”
李承乾这才点头：“你说得也对。”
秦羽又道：“陛下给父皇去一封电报，将此事告知于他吧。”
李世民很快收到了电报，看到额利病死的消息，他的心情非常复杂。
而老家伙们也一样，都很唏嘘，其实大唐建国之后，突厥就像是一把利剑，一直悬在大唐的头上。
当年额利趁着大唐不备，大军都打到边境线上了，君臣们都觉得此事是大耻辱，心中憋着劲，想要干掉额利。
那时候额利，可是他们最为仇视的敌人啊。
但是现在，额利突然死亡，还是叫他们非常意外的。
“之前孙思邈不是说，他还能活好几年的吗？”
李世民和老家伙们，在秦羽的劝告下，已经形成了习惯，每年都是要体检的。
额利当然也得了这个殊荣，每年都会让孙思邈检查身体。
如今医学院的体检业务非常成熟，可不是什么人，都配得上让孙思邈诊视。
“得到的消息，说是额利发现草原变化太大，绝望中病倒，没多久就死了。”
这是失去了信念，就没有生存的希望了。
尉迟恭说道：“草原变化这样大，都是秦羽的功劳，这么说，还算是秦羽杀死了额利呢。”
长孙无忌则说：“也算好事，毕竟是魂归故土了。假如他看到希望，忍不住要作乱，那可就不是这么死去那样简单。”
不过对于额利的死，老家伙们都是伤感的，毕竟他们的年纪也非常大了，死亡离得他们，似乎也只有一步之遥。
这件事情到了李渊面前，李渊却是笑起来。
“这老家伙死在朕前头，朕怕是不久也要去了。”
陪在李渊身边最多的，是小兕子了，她只要有空，都会过来陪着，让李渊感受到天伦之乐。
听到李渊这么说，小兕子立刻不高兴了：“皇爷爷，不许这样说，皇爷爷要长命百岁！”
李渊笑得更开怀了：“是啊，朕还没看到小兕子成亲，怎么可能早死呢？”
说罢，还仔细算了算：“哎呀，小兕子还得要四年才能成亲，那么朕也还得要再活四年才行。”
小兕子现在十四岁了，都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李世民哼哼一声：“秦羽那小子真是占了大大的便宜，若小兕子嫌弃他太老，朕定要取消亲事，他也绝不敢多说。”
没想到小兕子着急了：“父皇，秦羽很好呢。”
话音刚落，就看到皇爷爷和父皇都看着她笑，她羞红了脸，转身跑了。
李世民哈哈一笑，这才说道：“人生无常啊，额利不到一个月就没了。”
李渊对于生死倒是看得很透：“生老病死没有人能够避免的，朕就是有些舍不得，怎么样也要多活几年，看着小兕子嫁出去，才能心安。”
李世民有些伤感，许是年纪大了，他对亲情更加看重：“父皇，定会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