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渗人的嗓音,像吞吐信子的毒蛇。
安宜小脸陡然紧绷,秀眉拧起:“是你?是你告诉我姑姑的?”
“是我。”宋薇薇承认得很干脆:“说起来我也没做什么,也就是找汪太太聊聊天,说说汪小姐在国外的生活,没想到你们的友谊那么经不起推敲,汪太太听了就很为她女儿不公,直言她女儿被你拖累,要找你姑姑算账,你姑姑也是个经不起事的,枪击案就枪击案嘛,又不是什么大事,一条贱命而已还闹到贺伯父那里,这不是故意招人笑话吗?”
安宜气得牙关都在打颤:“贱不贱都是我们俩的事,你凭什么找我姑姑?”
“不找她,难道直接找记者?”宋薇薇笑得不怀好意:“说起来你姑姑也是个可怜人,好不容易嫁了豪门,找到长期饭票了本来能吃好喝好安稳到老的,谁知因为你这个不孝侄女,被迫成为不下蛋的母鸡,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你长大了还不中用,不能成为她的助力不说,还逼得她顶着生病之躯,为你到处卖脸筹谋”
“宋薇薇!”安宜手都抬起来了。
姑姑生病这件事,按理说瞒得严实,连姑父暂时都没告诉,就怕招了贺老太太的眼,被贺老太太说道。
宋薇薇她是怎么知道的?
她又想做什么?
“你打!”宋薇薇也不躲避,还把脸往前送了一点:“我来之前可跟知舟通过气,是以看望未来后妈的名头过来的,你确定你要就这么把我打走,正式跟知舟、以及我背后的宋家作对?”
最害怕的事,最终成了现实。
安宜抬起来的小手抖了又抖,恨恨的放下去。
心很无力,嘴上不会认输。
“费尽心思把我和贺知舟搅合分手,我知道你现在会很得意,但你别忘了,这贺家最终由我姑父做主,姑父爱重妻子又是整个海城出了名的,只要他还爱我姑姑一日,她就是人人艳羡的贺太太,你那点肮脏手段,对付我就算了,对我姑姑,你最好掂量着点。”
“我的手段,可不止这点。”直接把鲜花水果砸到安宜怀里,宋薇薇嫌晦气的拍了拍手:“我时间有限,一一讲解就没必要了,很快,你很快就会知道,我到底有多少的手段,而你又多么的求生无路、求死无门。”
安宜不知她是怎么回病房的。
一想起宋薇薇洋洋得意的嘴脸,她浑身就跟被毛毛虫爬过,又粘又腻的恶心得紧。
看着病床上,姑姑那张好看了些许,但依然憔悴的脸蛋,安宜的心又像被钝刀杂乱的劈砍了无数刀。
安家的女人,都很漂亮的,她奶奶是,姑姑是,她也是。
今天之前,姑姑一直都是端庄优雅的贺太太,就算家世上缺失,外表也没逊色姑父半分,要不然姑父也不会整整十年,疼她如珠似宝。
而这次,可能是生病后就没好好休息,只敢偷偷吃药维持表面荣光,一场昏迷,就把她弄到衰败又颓靡、宛若废人的地步。
“我应该怎么做?”
轻轻呢喃一声,安宜握紧被汗液打湿的手机。
送走宋薇薇的第一瞬,她是想给贺知舟打电话的,直觉里她对贺景山是不够信任,知道只有贺知舟才能真正的处理好这些事。
这念头一起,她又想起分开时,她的豪言。
她说她不想心甘情愿做小三。
他说要看看离了他,她能不能过上想要的生活。
所以她要不要嫁人要不要出国,她姑姑病能不能好会不会耽误治疗,和他还有关系?
恍惚间,手被碰了下,安宜抬头,发现姑姑不知何时已经醒来。
“怎么又在发呆?”睡了一觉,安文心状态明显好了一点,但还很虚。
“我在想您。”安宜闷闷的摇头:“姑父听着还不知道你住院的真正原因呢,也不知道他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我会寻找合适时机,不会让他怪罪到你我的。”安文心眼神闪烁,显然另有打算。
安宜识趣的没再多问,她不是宋薇薇,她还有心,就是再急,她也不可能在病床上逼问。
默契的不提不开心的事,只闲聊打趣,病房里的气氛也轻松许多。
过一会护士来了,带来新一轮的吊瓶,瓶子很大,满满三大瓶的药水,光是输完就得几个小时,不用想也知道平时没机会靠输液压制的时候,安文心只吃药会有多么的艰难。
安宜心疼得发紧,永远出国的选项被她自发性的排除。
她想即便只是为了姑姑,她应该也会选择嫁人,哪怕嫁的是一个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爱的男人。
嗡嗡,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生怕惊动安文心,安宜拿着手机就往外走,等出了门看到屏幕上贺知舟的名字,她就是一哆嗦。
一瞬间千百种情绪袭上她的心头,她忍不住的想,贺知舟这是知道她回国了,后悔放狠话了,又来找她求和吗,还是知道宋薇薇来找过她了,担心宋薇薇又欺负她,还是单纯的紧张姑姑的身体,毕竟她再不好,姑姑也无怨无悔的给他做了整整十年的后妈。
被姑父求婚之前,姑姑是有工作的,嫁到贺家不久,有一次贺知舟吃学校的饭菜肠胃炎发作,也是那次,姑姑下定决心辞了大学老师的工作,为贺知舟做了大半年清爽可口又不失营养的家常菜,直到他高考。
大半年的一日三餐,从选材到搭配到出锅到送餐,得耗费多少心力啊。
做得好,毕竟是后妈!
做得不好,毕竟只是后妈!
万千感慨,撞入了贺知舟的淡漠,瞬间碎成了渣渣。
“你说什么?”安宜不可置信的掏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男人清冷的嗓音,冷冽无情:“后天是我和薇薇的订婚宴,你问下你姑姑,能不能来,她要来,我就给她留位,她要不来,我会让人给她送餐。”
巨大的刀锋,刺破皮肤,直抵心口。
尖锐的疼痛,从心脏最深处,蔓延到微微发颤的齿尖。
安宜知道,羞辱姑姑,不会是贺知舟的本意。
这么多年,他纵是不肯叫后妈,也不肯叫阿姨,只肯客客气气的叫一句安女士,他对姑姑终究还是恭敬的,不会当场下她面子的。
到底是受她拖累,才在生病最脆弱的时候,连面子上的成全,都不肯保留啊。
哆嗦了哆嗦,一句“知道了”,才完整的说出。
将手机扣好,放回兜里,安宜深呼吸把浊气吐走,调头回房间。
她决定了,她要嫁人。
不用等出院了,也不用等后天,明天一大早,姑姑一醒来,她就加快催促嫁人事宜,她要在贺知舟的羞辱到来之前,要在宋薇薇出新招数之前,用新出炉的结婚对象,堵住他们所有人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