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雄英点了下头,“李司丞,造船司就这么点人吗?”
李大年闻言点头哈腰地对着朱雄英回道:“太孙,造船司和别的衙门有所不同,平常若是有造船的活,司里的人才会来干活,若是没有造船的活,这些人就都回村子里侍弄庄稼去了。”
“造船司清苦,下官也就放任他们去了,种几亩薄田,好歹能贴补一些。”
李大年说话间微微直起了弯着腰,指向远处隐隐约约一片小村落。
“那里就是司里工匠的村子,司里工匠把自己的家人都接了过来,开了几亩荒田,久而久而就组成了一个小村落,有事的话,过来也方便。”
李大年赔笑道:“太孙,您若是有吩咐,下官派人招呼一声,那些工匠就回来了,绝不会耽搁了您的事。”
在李大年说话时,朱雄英一直盯着他的表情,他总觉得这人眉眼里藏着几分奸诈。
不过这人面相看起来不好,办的事倒是挺厚道的。
朱雄英想了想,还是问道:“明律有规定,不允许各式工匠将家人带在身边,而且此处又是造船司,本该是保密之所,你身为司丞,怎么敢公然违背律令?”
李大年小心觑着朱雄英的神色,见他不像是要怪罪人的样子,心下暗暗松了口气。
他苦着脸道:“太孙,您不知道我们造船司,名头听起来风光,可实际上一个月到头也没有多少造船的活,这样下来工钱也就拿的少。”
“况且这造船司位置偏僻,工匠们回家也不便,和家中亲人是聚少离多,久而久之,造船司里的工匠跑了不少,还找不到人进来。”
“下官也是没办法,才想出了这个法子,还请太孙责罚!”
说完,李大年就跪在了朱雄英面前。
朱雄英听着他这些话,再看看他身后那些黑瘦脸上满是沧桑的工匠,将人扶了起来。
“特事特办,你这样做没错,我不会处罚你。”
李大年感激说道:“多谢太孙体恤!”
朱雄英被李大年领着往司内走去,边走边问道:“造船司一月的俸禄有多少?”
“回太孙,工匠们一月只有八钱银子,这些工匠要养活一大家子的人,实在是不够用。”
朱雄英眉头皱得紧了些,这造船司和炮仗局的待遇真是天差地别。
“我奉旨来建造宝船,共需两百艘,若造出了一艘船,我个人奖励这些工匠二十两银子,同时,在建造宝船期间俸禄翻倍。”
他这次过来是让工匠干活的,试问什么最能激发人的工作热情。
当然是银子!
李大年在一旁听得眼睛都亮了起来,说话磕巴,“您、您说的话可当真?”
朱雄英轻笑一声,“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吗?只要能把船造好,奖励什么的都不是问题,等到回京,我会向皇爷爷提一提造船待遇的问题。”
李大年眼睛更亮了,当即伏地叩拜,“多谢太孙恩典!”
“下官这就把工匠们都叫回来!”
“李司丞,我此次要造的船一定要大,比现在最大的宝船还要大上一倍那种,至少要装下五百人,还有大吨的货物。”
“当然,安全是一定要保证的,这艘船可能会在海上行驶几个月不靠近陆地,所以,材质一定要用最好的……”
朱雄英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他对宝船的设想,一旁的工匠们听得纷纷皱起了眉。
他们先前可从未听说过这样的船。
有人提出异议道:“太孙,您莫不是在诳我们吧,这样的船真能造出来吗?”
“要装载下那么多人,还要漂洋过海,这、这几乎不可能造的出来啊!”
朱雄英并不在意他们的话,“诸位的担心有些多余,我既然提出来了这些要求,那就说明一定能做到。”
“至于如何做到,就看诸位的努力了。”
朱雄英笑了下,“此事皇爷爷也知道,若是真的把船造出来了,我一定会为诸位请功的。”
李大年现在是有苦说不出,刚刚他还夸下海口说不会耽误了朱雄英的事呢。
结果没想到朱雄英张口就是这么高的要求。
没办法,他也只能点头应了下来。
其余的工匠们倒是一个个都打起了鸡血,能在皇上面前展示一下存在感啊,这可是光祖耀祖的事情。
不就是造大船吗?!
他们造了这么多年的船,还能被这点小问题难倒?
等到了造船司为朱雄英等人准备好的房间后,李大年就知趣地告退了,“太孙,下官就住在司里,您有事遣人来叫下官就行。”
朱雄英点点头,“好,还要辛苦你把村子里那些工匠都叫回来,等人齐了才好造船。”
李大年应了声是就要退下,刚走一步就被朱雄英叫住了,“对了,我从京城带了些酒和吃食,麻烦李司丞给司里的工匠分一分吧。”
“下官代他们多谢太孙!”李大年躬身道谢。
等到李大年离开后,傅柔嘉有些憋不住地开口,“妹妹,我怎么看这个李大年不像是好人啊!你有感觉吗?”
沐瑾看了她一眼,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我跟姐姐想的一样,第一眼见到这位李司丞就觉得他神情阴鸷,现在这副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朱雄英听着二女的对话诧异地挑了挑眉,他还以为她们无知无觉呢,没想到还挺敏锐的。
或许这就是女人的第六感?
傅柔嘉和沐瑾讨论了一通,最后把目光看向了朱雄英。
“太孙,你觉得呢?我和妹妹都觉得李大年应该没说实话,那个村子有些奇怪,他看起来不像是那么好心的人。”
朱雄英笑着耸了下肩,“我们三个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听到这话,傅柔嘉惊喜说道:“太孙,你也有同样的感觉对不对?”
朱雄英点点头,其实他一开始只是觉得隐约有哪里不对劲,直到李大年提起了工匠把家人都接过来这件事。
这是明律里面明令禁止的。
他不相信李大年敢冒着大不韪做出这种事,而且还毫不遮掩地把话说给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