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长沉默下来，看着朱元璋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的模样，他不忍心再说下去。
殿内一片死寂。
朱元璋一时间老泪纵横，嘴里喃喃道：“大孙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他还没看到朱雄英长大。
没看到朱雄英继位后的大明盛世。
没看到朱雄英给他生的好曾孙……
他不愿意接受自家宝贝大孙就这样死去。
朱元璋惨笑一声，踉跄着靠坐在龙椅上，脑海中不期然地再度浮现出了刘伯温说过的话。
“算的真准啊……”。
过了片刻，朱元璋方才挥了挥手，面上一片死寂，“都退下吧，让咱静一静……”
群臣叩拜后，两两搀扶着出了奉天殿。
不是只有朱元璋一个人在伤心，这些大臣也同样失去了儿孙。
……
颖国公府。
正准备去打听一下燕京有无消息传来的傅柔嘉，在见到下人手中的白布后，登时僵在了原地。
傅柔嘉眼里一瞬间凝起了泪珠，她紧紧抿着唇，“这白布是给谁准备的？！”
“小姐，这、这不是给谁准备的，不过是寻常用度而已。”
傅柔嘉不想听这些骗人的话，厉声呵斥道：“说实话！这究竟是给谁准备的？！”
被拦住的下人当即跪了下来，低声道：“小姐，小的真不能告诉您，您若是想知道，不如去寻大爷吧……”
话才说完，傅柔嘉转身就要去找傅有德，结果和急匆匆上门来的沐瑾撞了个正着。
沐瑾眼角红润，一看便是刚哭过一场。
她声音有些沙哑，一把抓住了傅柔嘉的手，“姐姐，北伐战报抵京了，我见到皇宫里到处都是白布，就去问父亲，从他口中得知，太孙和羽林右卫已经尽数殉国了……”
殉国……
傅柔嘉脑海中回荡着这两个字，眼前浮现的却是傅让逗她取乐时的场景。
以及和朱雄英第一次见面时，他笑着递给自己一颗糖。
傅柔嘉只觉得胸口发闷，正想说点什么，却是呕出一口血来，随即昏迷倒地人事不知。
沐瑾吓得哭喊一声“姐姐”，忙将人扶住了。
整个颖国公府乱做一团。
傅忠没想到自家女儿这么快就知道这件事，担心她醒过来之后会做傻事，知道她和信国公府的汤氏关系不错。
遂亲自登门将人请了过来。
汤氏过来后，看看躺在床上至今未醒的傅柔嘉，再看看脸色苍白一脸悲容的沐瑾，心下长长叹了口气。
真是造化弄人啊……
东宫。
朱雄英殉国一事已经传遍了整座皇城，却无人主动给吕氏递消息。
宫人们都知晓，只要汤氏成了太子侧妃，那吕氏也就只是空有太子妃的名号罢了。
因此，在见到宫人们挂起白灯笼时，吕氏心里瞬间慌张起来。
如今她和允炆唯一的依靠就只剩下朱标了。
倘若朱标在北伐时出了什么意外，她这个太子妃绝对会被赐死去给朱标陪葬。
吕氏捏着帕子质问道：“这白灯笼是给谁准备的？”
两个小宫女听见后对视一眼，不知该不该回答。
见到她们的小动作，吕氏还以为自己的猜测成真了，面目一瞬间有些狰狞。
“是不是太子出事了？！”
“回答本宫！”
吕氏这样子属实有些下人，两个小宫女吓得直接跪了下来，颤颤巍巍道：“不、不是，太子殿下无事，是太孙……殉国了。”
朱雄英？
吕氏猛地长松一口气，一时间竟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但随即又想到朱雄英殉国这件事，吕氏险些直接笑出来。
朱雄英居然死在了北疆！
那太孙这个位置是不是要换人了？
再怎么说，她也是上了皇家玉牒的太子妃，她的允炆也是嫡出了。
朱雄英死了之后，允炆不就成太孙了？
日后这天下也是她的允炆的……
吕氏暗暗欣喜，脸上也带了些喜悦出来，“真是天……”
“天助我也”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吕氏猛然想起了如今的场景，硬生生换了个语调，“天妒英才啊……”
吕氏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因为激动流出来的眼泪，一脸悲痛道：“雄英还是个孩子，怎么就走了……你们可要好生准备，一定要送太孙好好走完这一程。”
“是！”
见吕氏挥了挥手，两个小宫女这才去到下一处挂白灯笼。
吕氏一转身，脸上再无遮掩地笑了出来，又忙让身边的大宫女把朱允炆叫来。
回到寝殿后，吕氏温柔地摸了摸朱允炆的小脑袋，“允炆，你大哥死了。”
朱允炆尽管年幼，却也知道死是什么意思，不由愣在了原地。
可大哥死了，怎么感觉娘亲还挺高兴的？
朱允炆仰着头，语气有些难过，“娘亲，大哥对允炆还挺好的，允炆不想让大哥死……”
闻言，吕氏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了，她不该当着允炆的面幸灾乐祸。
“是，你大哥对你不错，若是你皇爷爷唤你过去，你就把刚刚的话说给他听，知道吗？”
朱允炆懵懂地点点头，“允炆知道了。”
……
坤宁宫。
朱雄英殉国的消息消息还没传到马皇后耳朵里。
一般用膳时才会过来的朱怡薇和朱允熥姐弟，提前到了坤宁宫内，还是一副哭过的样子。
马皇后一开始还没往这方面想，只以为是有人欺负了他们，便问道；“薇儿，可是有人给你委屈受了，不要怕，告诉皇奶奶，皇奶奶给你撑腰。”
朱怡薇看着马皇后眼里再度泛起泪花，一头扎进了她的怀里，哭道：“皇奶奶……”
马皇后温柔摸着朱怡薇的头，“好了好了，别哭了薇儿，到底出什么事了？”
蓦地，马皇后想起了什么，拍在朱怡薇后背的手一顿，她喉咙哽了哽，小心地问道：“难不成……是标儿出事了？还是、还是大孙出事了？”
朱怡薇哭得更厉害却是说不出话来，朱允熥在一旁低低叫了一声“皇奶奶”，红着眼睛沉默下来。
正在这时，一脸疲惫的朱元璋踉踉跄跄地回到了坤宁宫。
一见到朱元璋脸上的神情，马皇后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定然是北伐时出现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