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婕妤刚才还有几分得意,一听尹笑笑这么说,马上就着急了。
“好妹妹,是缺了哪一笔?”
尹笑笑拾起画卷,指指左上角的留白,“诺,这里,应该题一首诗。”
“这……不用吧,我只是想献一副画而已。”
尹笑笑摇摇头,“姐姐这就错了,你可知圣上最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姜婕妤茫然摇摇头。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不怎么受宠,能做到婕妤就是靠待的年份多,正所谓资历深,又巴结着皇后,才从才人的位份一点点升上去的。
至于皇帝的喜好,她观察那些宠妃其实也能略知一二。
但这世上,并不是什么东西只要了解了就能为你所用。
丽妃娘娘的毫无顾忌、张扬大胆,她学不来,光是让她在一边瞧着就羞死了;大小郑才人身为孪生,用着一模一样的脸蛋,却同时具备了妩媚和清冷两种气质,浙中医得天独厚的优势,她就更学不来了。
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身段丰腴,可惜相貌平平,又十分不懂风情,每每侍寝都不能挑起皇帝的兴致,久而久之就被遗忘了。
她也不是不想争,但似乎比起其他人的不择手段,她更倾向于找棵稳稳当当的大树乘凉,缩在什么能庇护自己的人后面,安度余生。
可惜她越是这样巴结,越不被人瞧得起。
“除样貌好之外,我听说圣上也很喜欢有文采的女子。姐姐若是在这里题上一首诗,圣上一定会比只看到一副画更为欣喜。”
“可是我……唉,不瞒你说,我其实很讨厌念书,家父找了老师教我一年我就不再读书,只学刺绣书法作画之类。”
尹笑笑道:“我倒有个主意,不如借前人的诗一用,也不失风雅。”
“妹妹给我想一首吧,我实在是想不出。”
尹笑笑想了半晌,突然笑道:“有了。我这就写下来给你誊抄。”
说着随手从案桌上取过一张宣纸,提笔“唰唰”写下几列小字给姜婕妤看。
姜婕妤看了半晌,“这诗是什么意思?我看不大明白。”
她瞧着眼熟,但很多年过去她也早忘了,也仅仅只是眼熟,而已。
尹笑笑道:“是称赞圣上治理天下有方,是颂德诗,都是好话,圣上看到一定会很高兴的。”
姜婕妤把宣纸卷进卷轴,“多谢妹妹了,我回去就给它誊上。”
尹笑笑却按住她手腕,“姐姐回去后恐怕又要把这事抛在脑后了吧?就在这写吧。柏香,小厨房今早新做的点心,呈上来给姜婕妤用。”
“是。”
姜婕妤一笑,重新坐下来,铺开了卷轴,两颊生出两个小梨涡。
她一边蘸墨一边道:“笑笑,你真好,我真庆幸有你这个好姐妹。你不知道这么多年,我有多孤单。”
尹笑笑始终不语,着看她认认真真一字一句写下那两句诗,无声勾起唇角。
待姜婕妤撂下笔,忙着吹干墨迹的时候,尹笑笑不动声色收起了自己写的那张。
柏香恰到好时端着托盘进来。
“娘娘请用。”
“来,姐姐,尝尝我这里新做的紫芋糕。”
“哇,谢谢妹妹!”
姜婕妤素来好吃,尤其甜点更是每日都要用一些,要不是怕体胖,恐怕顿顿都要多吃掉许多。
看着姜婕妤大快朵颐,尹笑笑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道:“好姐姐,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哦。”
姜婕妤嘴里塞满了糕点,含糊道:“很莫?”
“姐姐献礼的时候,一定要告诉圣上,这是姐姐苦思冥想自己想要题上去的,不要说有人帮你。”
姜婕妤面有疑惑,尹笑笑又道:“姐姐是宫中老人,一定也知道圣上的脾气。这给天子献礼,就需得一个人诚心诚意的做,马虎不得。姐姐的画惟妙惟肖,恐怕宫里的画师也比不过你,但若说这诗是有他人提醒才做上,恐怕圣上觉得你思考不周,诚心不足,一定不会很喜欢了。所以姐姐,为了不让咱们白费功夫,你要答应我,好不好?”
姜婕妤感动得快哭了。
“好妹妹,话虽这么说,可我能真正完成这幅画,都要多亏了你。以后你有什么难处,只管跟我说。
“……诶对了,你刚才说,这诗是什么意思来着?瞧我这脑子,又给忘了。”
尹笑笑耐心道:“是称颂圣上英明神武,明辨是非,连上天都让大俞风调雨顺呢。”
姜婕妤默背了几遍,点点头,“好,我记住了。不过说起来,两个月前定州旱灾,庄稼颗粒无收,有不少难民涌进隶京城讨要说法,说什么朝廷不拨赈灾款……”
“嘘,”尹笑笑忙制止了她,面有疑色,“姐姐从哪听来的这话?”
姜婕妤像是说家常一样神态自若,“父亲来信跟我提过,圣上不听谏言,还把他撵回家去了。唉,再这样下去,恐怕父亲真要丢了官位……不说这个,只要我这幅画送上去,圣上一高兴,我再替父亲说点好话,说不定能保住他的官位的。”
尹笑笑惊恐道:“姐姐可千万别再跟别人谈起这个了,今天的话我就当不知道,妄议朝政,那可是大罪。”
姜婕妤摆摆手道:“因为你是我的好姐妹,我才说的,不过我早把信烧了,没事的。”
尹笑笑眼底划过淡淡的失望之色,道:“姐姐能这样谨慎,我就放心了。”
“主子,下个月赏秋宴您可有所准备?”
长嬴不紧不慢戴上一只耳环,“我打算献点礼就行了。”
芍药没说什么,潇潇在一旁插嘴道:“主子,有才艺总比没才艺的好,以往丽妃善舞,娘娘不如也献一支舞,盖过她去……”
安德海捧着一篮新采的鲜花进了屋,骂了一句:“主子身弱,跳舞最耗体力,你怎么尽出馊主意。”
面向长嬴时已然换上一张笑脸:“主子,新鲜的时令花卉,奴婢已经采来了,您看放哪好看?”
“先摆桌上吧,待会芍药看看怎么装饰。诶,甘棠不是和你一起吗?她去哪了?”
安德海挠挠头,“她说要去找姜婕妤宫里的锦葵还鞋样子去了。”
“姜婕妤?”长嬴回想了一下,应该就是初次朝谒时自作聪明,当着所有人面说皇后脸色不好是因为给皇太后抄佛经。
皇后初次接见新进宫嫔妃尤为重要,若是自愿为之,皇后何须非要在这一天的前一晚熬夜抄经。恐怕孝心是假,受罚才是真。
“是啊,听说姜补阙最近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居然直面说圣上派的人不对才导致定州的赈灾款被吞,结果停职在家,这乌纱帽怕是保不住了。”
“诶,我听说姜婕妤就指望着这次赏秋宴上献礼能让圣上消气,保住她爹的官位呢。”
长嬴闻言不禁想起长之荣来,最近没接到府里的书信,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有没有惹麻烦。
芍药正给长嬴擦着桂花头油,“咦,甘棠回来了……你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