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纪麟坐得也理直气壮。
“夫子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原本还窸窸窣窣的书馆顿时安静下来。
见旁人都挺直脊背,一副目不斜视的认真模样,纪麟也下意识坐直,还不忘偷瞥了一眼身边的方书乾。
方书乾显然对这个本家弟弟半点兴趣也无,自始至终一言未发。
纪麟求之不得,巴不得没有人理会自己,她也省的还要编假话应付。
谁知,怕什么来什么。
纪麟本以为夫子平日里连眼都懒得睁,定也不会注意到偌大的书馆多了一个生徒。
事与愿违,夫子打从坐下,视线就若有似无地扫过纪麟。
纪麟原本并未当回事,只以为是巧合。她还特意缩了缩脖子,躲在前面人的身后,从不主动对上夫子的视线。
她个头小,在一众生徒中甚是不起眼。
李炎的余光实在无法忽视纪麟一会儿左一会儿右的动作,不由好奇地压低声音问了一句,“你这是在作甚?可是屁股不舒服?”
面对李炎如此认真关切的眼神,纪麟一脸苦笑,只好顺坡下驴道:“的确是不怎么舒服……”
李炎看纪麟的目光越发柔和,这么小的孩子也要来书馆确实是辛苦了些。
他越过纪麟看向方书乾,纳闷这做兄长的怎不照顾弟弟。
纪麟察觉到李炎的视线,忙摆手,“此等小事,自然是不必麻烦兄长。”
李炎疑惑地收回视线。
不过几句话工夫,二人已被人盯上。
“夫子,今日书馆多了一人,学生十分欢喜,也想借此机会熟识一番。”有人突然起身对夫子道。
纪麟听到眉头微微一皱,循声看去,看清那人模样,回想片刻,记起此人正是先前欲给方书乾找麻烦的那几个世家子弟之一。
“倒霉。”纪麟暗道一声,顺便瞥了一眼方书乾。
那世家子弟分明是在知道自己是方书乾弟弟才主动找茬,纪麟心思活络,这点小小圈套心知肚明。
不等纪麟反应,李炎就一副如临大敌模样,仓促提醒纪麟,“那是王家独子王彦宇。此人难缠且不好对付,不可硬来,你多加小心!”
说完李炎就重新坐好。
纪麟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夫子对于王彦宇的提议没反对,算是默认了。
王彦宇心中得意,随即看向纪麟,“请吧。”
纪麟佯作不知,与方书乾一般面不改色,像是一心只读圣贤书,全然不被旁事干扰。
王彦舒吃个闷亏,脸色微微一变,压着不满催促道:“方家人未免太不把夫子放在眼里了,难不成还要夫子亲自来请?”
这时纪麟才后知后觉地抬眼,见王彦宇正盯着自己,随即起身抱歉道:“这位是?”
“王彦宇。”王彦宇没好气道。
“原来是王兄,失敬失敬。学生初来乍到,诸多事宜不甚清楚,还望众位多多包涵。”纪麟这话说得很溜,都是耳濡目染来的,唬人足够了。
她声音带着稚气,一举一动都还是孩子模样,实在让人生不出刁难之意。
方书乾虽未有帮忙解围之意,但脸色却是柔和些许。
纪麟的古灵精怪他是见识过的,这点小事她自己便可解决。
“此话好说。”王彦宇以为纪麟上钩了,暗自冷笑一声,随后道:“你既是方家子弟,这德行自然不会差。不如趁着今日在夫子面前考校一番,如何?”
言下之意,这书馆不是何人都能进的。既然纪麟托着方家的关系来了,就理所应当受到刁难。
纪麟双眼眨了眨,心想这与自己预想的不一样。她本以为有方书乾撑腰,自己日后在书馆的日子也能舒服些。
如今看来,她反倒成了其他世家子弟的靶子。那些人无法对方书乾如何,就纷纷来找她的麻烦。
纪麟明白过来,不由又好气又好笑。
这些人有备而来,纪麟也不是吃素的,她装傻的工夫无人可比,再抬眼时脸上少了几分机灵,反而多了些不解与疑惑。二者之间转换自然,就连李炎都未看出半点不妥。
“夫子有礼了,学生方麟。”纪麟不再看王彦宇,对夫子拱手,很是恭敬。
夫子淡淡一点头,显然对这些俗杂事物不甚关心。
王彦宇却不肯轻易放过下马威的机会,又道:“方小弟既是方家人,造诣定不会浅,不知我等可有机会开开眼界?”
这摆明是为难,但纪麟却是骑虎难下。若是不应,岂非落了下风,还不知这王彦宇会如何笑话她。
笑话她一个人倒是无碍,只怕方书乾也要跟着受牵连。
虽说方书乾未必会在乎这等小事,但于纪麟来说则是麻烦一桩。
“方麟才疏学浅,定比不上王兄修习多时。但既然王兄闲来无事,方麟定当奉陪。”纪麟表现得很是恭敬,只是言语中带着些许为难。
王彦宇见人上钩,随即拱手对夫子道:“夫子以为如何?”
夫子缕胡须,“也可。恰好前些日子为师碰上一桩事,此番说与你二人听。”
“是。”纪麟与王彦宇齐道。
“前日我经过衙门时,听到里面动静很大,细细询问才知,原是有父子二人对簿公堂,父与子吵得不可开交。”夫子不紧不慢交代完,顿了顿各看了纪麟与王彦宇一眼。
纪麟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王彦宇则是皱眉深思。
“后官老爷下令要杀了这父与子二人。”夫子又道:“若是你们,该当如何?”
话音刚落,王彦宇就抢先道:“学生以为杀死父子二人未免过于严苛,惩治儿子一人即可。”
夫子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百善孝为先,孝道乃是根本,这儿子不仅不尊孝道,反而还将父亲告上衙门,的确该死!”王彦宇气愤道。
他身边坐的不少世家子弟都跟着附和点头,深以为然。
有人支持,王彦宇底气更足,看好戏似的望向纪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