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怀瑾声音嘶哑:“早上一直没醒,她又陷入轮回里了。”
宋星河脸色骤变,又是轮回,这该死的十世轮回,到底是什么玩意?道门禁术果然是禁术,这么多后遗症!
宋星河微怒道:“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想起来有关道门禁术的一切?”
傅怀瑾眼底闪过一丝暗痛,一言不发。他看完了幼年时的所有东西,依旧没有触发任何的记忆。
“你骂他有用?当年要不是你心机深沉,为了自己的权势,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上,长歌何至于死的那样凄惨?”陆西泽冰冷的声音冷冷从门外传来,眉眼间都是浓郁的戾气。
他刚到就得知长歌又昏迷的消息。
“据我所知,长歌性情大变,还是因为小时候你将她丢掉,导致她后来不相信任何一个人。论伤害长歌之深,你敢称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
傅怀瑾目光瞬间变地锐利起来,声音微冷:“你将她丢掉过?”
宋星河深呼吸,脸色铁青,却没有反驳。所以这是他们的劫难吧!生生世世求而不得,只剩下无尽的忏悔!
一大清早,杜敏就开车过来,见宋星河和陆西泽都在,三人脸色难看,好似动了怒,顿时吓了一跳,正要溜走,被眼尖的宋星河看见。
“长歌让你来的?”
杜敏脚步一僵,回头尴尬地微笑:“宋少,陆总,好巧,大家这么早就来了吗?长歌昨天发信息,让我带律师过来。”
杜敏看向身后的律师。
三人对视一眼,脸色越发难看。
傅怀瑾:“长歌让律师来做什么?”
杜敏见三人脸色不好,心里一咯噔,看了看客厅,弱弱说道:“好像是要立遗嘱,长歌人呢?”
立遗嘱?客厅内,气氛降至冰点。
傅怀瑾深呼吸,沙哑说道:“长歌还没睡醒,杜姐,你先让律师回去,麻烦你随我上楼。”
杜敏连忙让律师回去,然后慌不迭地随着傅怀瑾上楼。
傅怀瑾看着卧室里昏睡不醒的长歌,黯然神伤地说道:“长歌身体不好,又昏迷了,这件事情麻烦你保密,不要对外宣扬。”
杜敏脸色骤变:“昨天直播的时候还好好的,查出来是什么病症吗?过去一年她身体好的很,从不随便昏迷。”
长歌身体素质一直很好,之前上综艺那是妥妥的带飞全队,怎么又昏迷了?
傅怀瑾:“这件事情说来话长,这段时间长歌的所有工作都推掉,等熬过去就会好起来。”
杜敏急道:“傅医生,那我们家长歌就拜托你了,你可千万不能让她出事啊。”
傅怀瑾点头,握紧手腕上的佛珠。等三日,若是三日不醒,他会强行唤醒她。
第六世。
雾气弥漫开来,天地间灰蒙蒙的,长歌走在空无一人的空间内,看向来时路,身后是无尽的黑暗,脚下是迷雾,唯有前方亮着光亮。
她一步步走向前方,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隐约听到悦耳的铃铛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腰间系着铃铛,骑着小毛驴,一颠一颠地往前走。
她飞快地追上去:“老丈,请问,这是哪里?”
那老人回过头来,面容慈祥,甚是熟悉,慈祥笑道:“这里是轮回路,小娘子是回过去还是去未来?”
长歌瞳孔一缩,过往的记忆画面突然变的清晰起来,山间小道上,她摸着饿瘪的肚子,一边哭一边找哥哥。骑着毛驴的老丈出现,送她回盛都,还给她买了一根糖葫芦。
是他!
长歌内心惊骇,说道:“回过去。”
老丈微笑道:“过去虽然有诸多遗憾,但是改变过去,未来便不会存在。小娘子切记,切记。我们还会再见的。”
湖面漫气深浓的雾气。长歌陡然失重,跌入湖底。过往的一切犹如潮水般涌来。
原来第六世,竟然是重回过去。
“今年的冬天出奇冷,刚才我去内务府领银碳,只领到了一小筐,这怎么够用。”
“紧着娘娘殿内用就好,五帝姬那里就用普通的炭火。”
“普通的炭火都领不到,娘娘没有皇子傍身,能领到一小筐还是打点过的……不过我看娘娘对五帝姬也不是很重视,小孩子扛冻,冻几日也没事。”
屋内冷的犹如冰窖,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只盖了薄薄的锦被,外面冰天雪地,鹅毛大雪簌簌下落。
长歌动了动冻僵的手脚,爬下床榻,发现自己变成了五岁时的模样。五岁那年盛都有一场雪灾,冻死了很多人,冷宫里冻死的宫人尸体都是一具具的往外拖。
她搓了搓手,去慧妃娘娘的寝殿蹭炭火。
今日除夕,就算是不太受宠的慧妃娘娘寝殿内是十分的热闹,宫人进进出出,慧妃娘娘正在给宫人包新年的红包,每人都领了五两银子,各个都欢天喜地。
她坐在寝殿的门口,一边蹭着炭火,一边看着外面鹅毛大雪,思索着为何回到五岁除夕的这一天。印象里,这只是一个稀松平常的除夕,要说有什么的话,就是晚上她冻的受不了,去各宫娘娘那里去拜年,蹭了不少红包来。
这是她一年收益最多的一天,足足能赚三十两,还附带了两手帕的糕点。
要说有什么特殊的话,应该是来年的春天,她第一次遇到秋墨衍。
长歌垂眼,若是那年她没有去摘树上的青梅果,没有遇到秋墨衍,是否就没有后来发生的一切?
“小帝姬,你在发什么呆?娘娘喊你呢。”
她回过神来,看见慧妃娘娘朝她招手,她收敛神情,走过去,接了慧妃娘娘给的香囊,里面塞了2两碎银子。
“这孩子,怎么越大越不讨人喜欢?嘴巴也不甜?”慧妃娘娘见她连句吉祥话都没有说,面露不喜,摆了摆手,说道,“你自去玩吧。”
她看了一眼慧妃娘娘,然后行了行礼,自去外面看雪景。
几年后,秋墨衍逼宫,慧妃死在那场宫变中,她后来才知道,是秋墨衍动了杀心,慧妃娘娘收养了她,却只当她是个解闷的玩意儿,秋墨衍那人,对她不好,却容不得别人对她坏。
夜色很快降临,受宠的妃嫔都去除夕夜宴。慧妃娘娘娘家在朝中有些分量,也去了除夕夜宴。炭盆里的火还没完全熄灭,她蹭到炭盆边烤火,吃了点果腹的糕点,草草地打发着除夕。
“小帝姬,你今夜怎么没去各宫娘娘哪里讨彩头?”
“估计小帝姬长大了,不好意思去讨彩头了。”
两个小丫鬟笑嘻嘻地打趣。
她垂眼,今夜她自是不会再去讨彩头,就待在寝殿内,看到底有何不同。
炭盆里的炭火很快就熄灭,殿内开始一点点地冷下来。长歌看了看时间,准备回去睡觉,一出殿门,就见宫人提着宫灯,急咧咧地说道:“慧妃娘娘在吗?殿内有炭火吗?快点准备炭火……太子殿下落水了……”
殿内一阵骚动。她抬眼,跟清瘦俊秀的少年对视一眼。少年时期的秋墨衍犹如一株风雪中的青竹,纵然全身湿透,神情依旧十分的淡定,只是脸色冻的发青。
宫人这才就近到了慧妃娘娘的寝殿,先烤火,否则到他寝殿,只怕得冻出毛病来。
她瞪大眼睛,想不通为何除夕这一夜会提前见到秋墨衍,秋墨衍脸色发白地进来,越过她时,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小发髻。
他动作很快,没有宫人看到。
长歌捂住了自己的小发髻,从他瞳孔内看到了五岁时的自己,穿着半旧不新的小棉袄,小小的包子脸,扎着两个小发髻,小胳膊小腿,寒碜的连宫人都比不上。
屋内很快就重新燃起了银碳,温度快速上升。
她想到自己冰冷的小屋子,脚步僵在原地,没有动。
宫人取来干净的衣服,秋墨衍换了衣服,烤着火,朝她招了招手。她站着没动,装傻中。
“太子殿下,五帝姬平时不这样的,一定是被殿下的风姿迷到了。”
“是小五吗?”他声音很好听,少年时期的秋墨衍文弱且温柔,笑起来能迷死一票宫女,只可惜心肠是黑的。
“回殿下,五帝姬排行第五。”
“我之前怎么没见过?”
“五帝姬的生母早逝,前几年一直养在冷宫里,我们家娘娘见她可怜,就养在了膝下,小帝姬有些怕生,也不爱说话,殿下莫怪。”
秋墨衍点了点头,换了干净衣服,等烤了火,很快就要回去。
临走时,长歌没有看他,看着自己的小脚尖,等他被宫人簇拥走了,这才回到自己冷冰冰的小屋子里。
她自己点了烛火,从箱笼里取出里面的小妆奁,妆奁里只有十几两碎银子和几支珠花,箱笼里的旧衣服也十分的破旧。
她关上箱笼,去慧妃娘娘的小厨房烧热水,暖暖手脚,爬上床榻睡觉。
刚躺下没多久,就见两个宫女敲门进来,使唤着人将炭火搬进来。
“炭盆放到小殿下的床榻边,被子放在床榻上。”
“新衣裳放在床边,明天早上小殿下要穿的。”
“小殿下饿吗?太子殿下让奴婢给你带了晚膳。”
宫人们有条不紊地进来,屋内的温度渐渐升起来,饭菜的清香弥漫开来。
小孩子不禁饿,她听见自己肚子咕咕咕的叫声。
她爬起来吃了点饭菜,因胃口小,吃不完,余下的饭菜便重新放进了食盒里,放在雪地里冰冻起来。
“太子殿下怎么会突然关心起五帝姬?还送了这么多东西?”
“许是见五帝姬可爱,虽然小帝姬还小,但是确实长得很可爱。”
“没准跟娘娘一样,过几日就忘了。宫里最不缺可爱的小娘子。”
她爬上床榻,烤着火,继续睡觉。
大雪下了整整一个月,酿成了雪灾。她炭火用的很省,白日里去慧妃娘娘那里蹭炭火,晚上再回来烧一盆炭火。
到后来雪一直没有停,就连慧妃娘娘那里都断了银炭,换成了普通的黑炭,而且紧巴巴。但是她屋内的炭火没有断过,每次用完,第二天就有宫人送来上好的银炭。
直到一个月后,雪停。这场雪灾总算过去。
皇子帝姬五岁时就会开蒙。许是雪灾的事情影响太大,慧妃娘娘忘记了这件事情,她也没有提醒,每日就待在自己的小屋子里。
前世那些兄弟姐妹的面容早就模糊,她也着实没有兴趣跟那些孩童一起听先生讲课,然后还要被他们霸凌。
直到三月里,秋墨衍登门拜访慧妃娘娘,将她要去书房里洒扫。帝宫里,不受宠的小帝姬地位不如得脸的宫女,慧妃娘娘有些惊讶,但是也没有拒绝,卖了一个人情给秋墨衍。
自从她便当了秋墨衍书房内一个洒扫的小丫鬟。
她虽然外表是五岁,不过心智已然几百岁,每天去秋墨衍的寝殿报到,不是装傻就是发呆,不怎么开口说话,希望就此惹来他的厌弃。
秋墨衍倒是不在意,大多时候忙自己的事情,每天会抽一个时辰出来教她读书写字,晚上与她一起用膳,然后让宫人送她回去。
如此过了两年,她自己都懒得再装,闲来无事就在他书房内找各种书籍看,打发着时间,不过依旧不怎么搭理他。
秋墨衍也不恼,只是热衷于每天让她去报到,偶尔会看着她发呆,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捏她的小发髻,一言不发地喂她吃东西,直到她动怒,他才展颜一笑,就此罢手。
四年时间转瞬即逝。这一世的轨迹跟前世完全不同,她一直被秋墨衍藏在自己的寝殿内,没有跟哥哥姐姐们一起读书,没有出现在兆信帝的面前,也没有被他拐骗出宫丢到城外的山中。
九岁这年,秋墨衍也没有发动宫变,依旧做着他与世无争的太子殿下。
时间一年一年地过,她渐渐长大,秋墨衍也渐渐喜怒不形于色,就连慧妃娘娘都意识到她再去秋墨衍的寝殿有些不妥。
就算是最不得宠的小帝姬,也不能真的给太子衍当贴身的小宫女,不读书认字,不学琴棋书画,被他养成一个废人。
而且她年岁渐大,兄妹同吃同住十分的不像话。
直到她十二岁这年,兆信帝荒淫无度,身子亏空的厉害,一病不起,朝野动荡不安,太子寝宫内外都是明枪暗箭,连她都被波及到。
此时,北地节度使萧霁打了胜战,带着十万铁骑来盛都接受封赏。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