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愤慨的质问,宁月见的呼吸又急了起来。
她捂着胸口,胸脯连着肩膀都随着呼吸而上下浮动。
看向盛以承的目光含着怨怼。
盛以承还是一知半解,却不敢再触动宁月见的情绪。
“别激动,好吗?”他的手悬在半空,仿佛隔着空气触摸着宁月见的发丝。
他听进去了宁月见刚才的话。
杜英在许氏医院接受了三年的治疗,情况却没有变好。
虽然每次去看望她,她都强打起精神,告诉两人自己感觉好多了。
可是她的身型越来越瘦,眼珠越来越浑浊。
盛以承曾经还担心杜英撑不下去,却不敢跟宁月见明说。
宁月见还满心期待地计划着等妈妈病好了,带她去夏威夷度假呢。
而现在,杜英容光焕发的样子的确不像久病的人。
短短几个月,差别实在太大。
盛以承从来没有细想这一方面。
也怪不得宁月见会多想。
“月见,你的意思是许氏医院故意不对妈妈进行正确的治疗,让她的病情越拖越重?”盛以承眯起眸子,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要这么做?”
宁月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盛以承反应过来,“你认为是我授意他们这样做的?”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怒。
宁月见这副表现,看来是深信不疑。
盛以承还是服了软,温声说道:“月见,我会去查。”
“不用查了!”宁月见压低声音,“是许施苒亲口告诉我,你为了把我绑在身边给她当血包,故意不给我妈治疗!”
这么久了,想起这件事还是会心痛。
盛以承眼睛眯起,眼神从柔和变得凌厉。
“她告诉你的?什么时候?”语气冰冷质问。
宁月见:“就在你生日过后那天。”
既然都说到这个程度了,就干脆说开吧。
宁月见也受够了盛以承的骚扰纠缠和装腔作势。
那两日的事,刻骨铭心,宁月见记得每一个细节。
然而,盛以承的反应却十分正常,牙关咬紧,眸色越来越暗。
他竟然不知道许施苒在那天私下找过宁月见。
萦绕在心间很久的困惑迎刃而解。
怪不得宁月见对自己的态度会有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原来是许施苒对她胡说八道了这么多。
许施苒……啧。
早该发现她病得厉害的。
这些年,她的抑郁症几乎成了她犯错闯祸后的免死金牌。
直到犯下那件不可饶恕的事……
盛以承心里轻轻松了口气,嘴角扬起细微的弧度。
“原来是这样……”盛以承紧绷的身体霎时间松懈了些。
他没做过宁月见所说的事。
宁月见眼底闪过一丝茫然。
再抬眼,正对上盛以承灼热的注视。
“月见。”盛以承目光沉沉,“我发誓,我觉得没有利用你的妈妈将你绑在我身边。我也绝对没有拿你当许施苒血包的意思。”
“医学上的事情我不懂,只有遵医嘱。”盛以承继续解释,“祝清平说人一年内献血三千毫升对身体没多大影响,还有,主治医生说他给妈用了最先进的治疗手段,最有效的药物……我才相信的!”
当然,其中还有出于对许家的信任。
如果真的查出许氏医院的医生对他们阳奉阴违,伪造病历的话……
盛以承已经决定了要查这件事。
虽然盛以承的态度极为诚恳认真。
可宁月见不由自主地摇摇头,不敢相信。
她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心什么是假意了。
莫名地紧张起来,攥紧的手心里出了一层汗。
“月见,我说的都是真的,相信我。”盛以承极力地想要宁月见相信他的清白。
宁月见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见她沉默,神色黯然,盛以承不说话了。
他端着收拾好的餐盘和饭碗,往厨房走去。
宁月见的气息平稳下来,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
磨砂玻璃门隐隐透出盛以承的高大的身影。
而宁月见的脑海中,那模糊的动作越来越清晰,他在清理盘中的残羹,然后将锅碗瓢盆放进洗碗机里。
动作娴熟。
明明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哥,却什么家务都做得好。
依稀记得当初盛以承就是凭着一顿饭才让杜英转变态度的。
她歪着头,看得沉醉。
如果盛以承真的与许施苒说的那些事无关的话,那么他们之间的隔阂是不是不存在了?
他们是不是能回到从前?
最重要的是……宁月见捂着胸口扪心自问。
她想回到从前吗?
做一个温柔乖巧没有脾气的盛太太。
小心翼翼地跟在盛以承的右后侧方,挤出假笑与那些没有真正接纳自己的人虚与委蛇。
忍受着他将自己摆在工作和朋友之后,一次又一次地打破约定……
甚至,他会不断地怀疑自己,不信任自己说的每一句话……
不,她不想。
盛以承从厨房走出来时,正好看到宁月见仍然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坐在餐桌旁,摇着头,眼角有泪涌出。
像一颗切割完美的钻石,闪着光。
她在挣扎,在抗拒。
脚步顿住。
盛以承没有勇气询问原因。
默默地在门口站了许久,等宁月见自己整理好情绪,恢复如常,盛以承才故作淡然地走出来。
“月见,公司有点事情,需要我亲自回去处理。”
他看着宁月见,似乎在征询意见。
宁月见蹙紧眉头,随后不耐烦地摆摆手,催促他快点离开。
可是心里却泛起一丝的酸涩。
一道声音在叫嚣着:宁月见,你看看,之前还在说一直有空呢,转眼又找借口开溜了。
像是之前发生过无数次的事件重演,宁月见早已习惯。
盛以承走到玄关处换鞋,忍不住回头看一眼。
宁月见瘦弱的身体隐隐透着一股落寞。
心里一动。
“月见。”盛以承喊道。
宁月见抬眸望去。
目光相接。
嘭!嘭!嘭!
心跳声突然变得异常明显,震动着耳膜。
“月见,如果你想我留下来陪你,我就不走了。”
盛以承在冒险。
他站在玄关,身型颀长,背着光,面容被阴影盖满。
宁月见呆呆地看着他。
心里的悸动震耳欲聋。
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宁月见想扑过去,抱着他撒娇,说“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可是……
“你走吧。”宁月见的声音冷到极点,带着些微颤抖,有点欲盖弥彰的逞强,“现在不需要,以后也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