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命定 〔2〕

太阳越升越高,亚当急匆匆地行在路上。

阿卡迪亚地势高,太阳也格外烈。更何况魔之塔外,连一棵树都没有,裸露的岩石露在地表,就像是被蝗虫啃噬地一干二净。

亚当赤裸裸地暴露在太阳底下,铠甲和长剑都晒得滚烫。汗从从他的脸颊流下来,但是,他依然走得很快。

魔之塔终于遥遥地出现在他视野的尽头。

忽然,天色猛得暗了下来,毫无征兆。接着,眼前视野霹雳闪过,惊雷隆隆,冰雨从天而降,浇了他一头一脸。

瞬间他的衣物就全湿了。寒冷渗透了他的每个毛孔。骤然的冷雨甚至让他的剑因为受冷冒出了滋滋的白烟。

不详的预感在他的心中升起,亚当不禁加快了脚步。

黑暗。全部都是黑暗。

眼睛上面蒙着柔滑的布,但就算是没有这层障碍,睁大眼睛看到的,也只会是一片黑暗。

因为视野受限,触觉和嗅觉就会格外地清晰。那滑腻带着颗粒感的触手在她的身上滑动,她的脚也踏在柔软粘腻的皮肤上,带起毛骨悚然的水声。

强烈的异香弥漫在空间之中。

接着,她听到声音。

不属于人类的声音,让她的耳朵阵阵疼痛。

——祂在兴奋。祂很开心。

不知道为什么,莉莉丝立刻就在这非人的声音中感受到了他的情绪。

莉莉丝耳朵痛得让她想要蜷缩起来,却被触手牢牢地控制住,脚腕上的铃铛在她的动作中疯狂作响。

身上的触手渐渐变得干涩、干枯,但是,很快就会有新的触手替补上来,无穷无尽地将她缠绕。

莉莉丝的手指在已经粘在身上的衣物间摸索。她终于找到了——

那是一个小小的玻璃器皿,两端呈现尖尖的形状,若是不留心,便很容易受伤。

莉莉丝咬紧嘴唇,计算着触手更替的规律。趁着缠绕胳膊的触手再次松懈之时,她握紧玻璃尖瓶,狠狠地扎了下去——

一声难以理解、又不属于这个世间语言的凄厉哀嚎持续地响彻整个空间。

莉莉丝的耳朵流出血来。恐惧——无以名状的恐惧,降落在她的全身心。

这尖瓶之中,承载着桃瑞丝的血。这圣血一旦进入到祂的身体,就像是活过来一样,化成一道金色的光茫,在祂的身体中裂开。

祂痛苦地挥动着触手,无数金色的裂缝在祂的身上闪耀着,就像干旱的大地上呈现道道龟裂的痕迹。

围绕着莉莉丝的触手终于松开,在痛苦中不断挥舞的触手的恶魔将莉莉丝抛开,在这个过程中,莉莉丝眼前的绸布也不经意地滑落了,怀中原来放着的绿宝石胸针,也被甩到不知名的地方。

莉莉丝终于用这双眼,看到了恶魔。

她只看了一眼。浑身散发着光的恶魔。理智在瞬间空白,眼睛流出血河,脑海剧痛不止,视野迅速暗淡下去。

就在这时,眼睛和耳朵流出的血泪,滴到了祂的触手之上。

触手似乎停滞了片刻,接着,它们忽然拥住莉莉丝,大理石大门开启,明亮的烛光洒入室内,莉莉丝被触手卷着,轻轻地送到了门外。

接着,大门关闭,夹断了未来及收回的触手,污黑的血液洒了一地,断裂的触手尤如活着一般,抽动了片刻,便一动不动地躺在莉莉丝脚下。

在大门之内,灿烂的光茫之中,痛苦的恶魔即将迎来终结。

而此时,魔之塔外,风停雨息,阳光从外面射出塔内,将塔照得澄亮无比。

原本以为是封死的窗,竟然射入了外面的阳光。这光远比烛光更加璀璨,但是,双目淌血,失去视力的莉莉丝,眼前所有的,只是一片黑暗。

因此,她也不知道,就在这一刻,这座魔之塔内时钟的指针,都开始疯狂地走动起来。

束缚着恶魔的封印彻底消失了。

而莉莉丝脚腕上的铃铛,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化为了金色的粉末。

垂死的桃瑞丝,迎来了来客。

凯瑟琳和阿多尼斯望向从塔四面八方射入的天光,做为恶魔的人偶,他们能够感觉到,核心的力量开始流逝。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向桃瑞丝所在之处走去。

此时的桃瑞丝,倚在杂物室的珠宝上,双目神采奕奕,全身的毛孔却都在渗出血水。

当凯瑟琳和阿多尼斯推门而入时,她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

无论现在他们做什么,恶魔灭亡的结局已不可避免。她完成了她的使用,自背负“圣血”出生那一刻起,她就一直兢兢业业地活着,直到今日,终于如释重负。

不知道……莉莉丝怎么样了?

她要先走一步了,去陪伴凉子,还有被恶魔所残杀的同胞。

凯瑟琳和阿多尼斯憎恨地看向她——为什么恶魔创作的人偶,也会有人类的感情呢?

桃瑞丝恍惚地想。

就在凯瑟琳的手指即将穿透她的心脏时——雪亮而锋利的刀光闪过,凯瑟琳的五根手指被全部切断。

没有血液涌出来——毕竟只是人偶。

而失去了恶魔力量的支撑,凯瑟琳的手指也无法再重新长出来。

她目光冰冷,纵使断指,也要继续杀戮,一个身影就在这时挡在了桃瑞丝的前面。

桃瑞丝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乌黑的异国风情的秀发,随着来者的动作,拂过桃瑞丝的脸颊。

是凉子。

——她还活着。

惊喜涌上了桃瑞丝的心头。

而凯瑟琳和阿多尼斯的愤怒,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卑鄙的人类。”

阿多尼斯的语调,是从未有过的厌恶。

他们甚至不再关注桃瑞丝,所有的杀意都投向了凉子。

“怎、怎么……”桃瑞丝呢喃出声,在惊喜过后,因惊讶而睁大的眼睛充满了疑惑、甚至还有……背叛。“明明你被……”

你被恶魔杀死了啊。而正是因为这样,莉莉丝……莉莉丝才下了决心,一定要杀死恶魔。

桃瑞丝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萦绕在莉莉丝身上的异香,那次逢魔时刻恶魔的威胁……她知道的,莉莉丝与恶魔,一定有着不可分的关系。

所以,在预言中,莉莉丝的到来,会导致恶魔的死去。

但桃瑞丝一直都能看到,莉莉丝的挣扎。

而现在……若这一切,都只是骗局呢?

对了,莉莉丝,莉莉丝,现在在哪里?

凉子、阿多尼斯和凯瑟琳已经打了起来,桃瑞丝挣扎着站起来——她要找到莉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