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牺牲”

最近天气变得厉害,前一秒月光澄澈,下一秒积雨云叠在空中。

很快,一道闪电划过,雷声轰隆,雨水倾泻而下。

此时,被木板钉着的木屋之中,没有人在意外面的瓢泼大雨。

室内飘浮着腐烂的腥臭味,血、肉、草药互相混合,让人直欲作呕。

安静的烛光映照着地板上的魔法阵。魔法阵用血涂就成六芒星,每个尖角画着特殊的图案,图案之上依次放着一只碗,碗的内部覆盖着一层单薄的草药糊剂。

在六芒星中央,竟束缚着一个小女孩。她骨瘦嶙峋,面色惨白,眼神呆滞,嘴唇蠕动,心脏处插着六根细管,每根管子都蔓延至六芒星尖角。

血液从管道中悠悠流淌着,从末端滴出,一滴一滴,滴滴答答坠入碗底。

“告诸信仰之人,真神是庇佑汝之堡垒。”

“当灾难降临、洪水滔天,汝之信仰之心亦受到考验。”

“告诸信仰之人,真神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无所不能,汝当敬畏、汝当奉献、汝当牺牲。”

小女孩嘴中却不断呢喃着这些话语。

“——巫术。”

路易斯骇然地看着这一切,猛地扭头,看向芭芭拉。

他指节发白,攥紧了手里的剑,心中升起滔天愤怒。

芭芭拉被路易斯用绳子捆住了双手和双脚,跪在墙边,神色平静如常。

“芭芭拉,你这个邪恶的女巫——她还只是个孩子!”

前不久,安娜经艾莲娜帮助,发现这一切后,立即跑出去,通知了在徘徊在外的路易斯后,路易斯很快就冲进来,制服了芭芭拉。

接着,安娜又通知了其他人。

此时,桃瑞丝正在外面照顾艾莲娜,亚当则去找那天跟踪过的女子,只有路易斯、安娜和莉莉丝,面对此时这残酷的场景。

“说话!你究竟是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怎么能!”

路易斯怒吼着,神情愤怒而可怖。

然而,芭芭拉依然沉默不语。

“快点,让这个见鬼的仪式停止!”

路易斯将剑指在芭芭拉的脖颈。

“否则——我杀了你。”

芭芭拉慢慢抬起眼。

“仪式无法停止。仪式停止的那一刻,她就会死。只能等待仪式自己结束。”

“你——”

莉莉丝目光恍惚,见到这仪式的瞬间,仿佛有无尽的鲜血涌入她的血管,头脑,心脏。

似乎是一种狂热地痛苦、愤怒,完全地攥住了她的内心。

那种无从发泄的感觉将她完全填满。

——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对待一个孩子?

莉莉丝游移的目光放在小女孩身上。

——他们,怎么能怎么能怎么能怎么能怎么能?

——是谁允许他们这样做的?

她的视线逐渐模糊,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两声惊呼。

一声是路易斯的,充满担忧。

另一声是芭芭拉的,充满惊讶。

等到莉莉丝再次回过神,发现她倚在亚当怀里。

她对上亚当担忧的目光。

“路易斯说,刚才,你晕倒了。”

感受到亚当手心的汗意,莉莉丝示意他不要担心。

亚当带来了那晚跟踪的女子。此时,她瑟瑟发抖,一见事情败露,眼泪直流。

“求求你们了,请千万不要将我的事告诉教堂……我不是故意要做出违逆阿尔法神之事……我什么都交待,但请不要,请不要让别人知道我……”

她哭得实在太凄惨了,路易斯为难地看向莉莉丝,莉莉丝点了点头。

——违背阿尔法神,在希纳村是会被唾弃的,她将无法再继续生活下去。

少女指证了芭芭拉是猫尾草俱乐部的负责人,并且交待了猫尾草俱乐部的基本情况。

但可惜的是,在希纳,流莺之间彼此并不认识——也就是说,只有芭芭拉才知道所有流莺的信息。

然而,芭芭拉却一直沉默着。

这时,莉莉丝发现,魔法阵中的小女孩竟然脱离了法阵,正由安娜在墙角照顾。

“刚才,她心口的血管突然全部爆裂了。我们吓了一跳,不过,经过观察后,她的状况有好转,有可能脱离了魔法阵的影响。”

“太好了……”

莉莉丝从亚当的怀中站起来,走向芭芭拉。

“芭芭拉。”莉莉丝俯视着她。“这个小女孩,是谁家的孩子?”

芭芭拉仰视着她,用一种莉莉丝不能理解的目光。

“你这样做,又可曾想过你的孩子,艾莲娜?”

芭芭拉忽然柔声回答,不知所云,“真神在上,会有一天明白我们的苦楚和奉献。身为流莺,亦是一种飘零的生活。”

莉莉丝皱起眉头,感觉她答非所问,只好继续问道,“吉蒂的死,是你们做的吗?”

“吉蒂,是谁?”

“别撒谎了。吉蒂,以前叫做凯瑟琳,我们都已经知道了。”

芭芭拉叹了一口气,“好吧,既然你们知道了……但她的死亡,的确与我们没关系,也为我们带来了很多麻烦。毕竟,在希纳,如果猫尾草俱乐部因此而暴露,将会是灭顶之灾。”

她的面孔毫无悔过之意。

“因此,我们采用遗忘魔法阵,借此抹去众人关于吉蒂的记忆。可惜……如今看来,竟是不知道哪个环节出错了啊……”

莉莉丝观察着她,道,“……关于反转巫术……”

就在这时,安娜怀中的小女孩发出痛苦的呻吟,路易斯暴怒地斩断窗户的木板,冰冷的雨水顺着窗户扑面而来。

安娜第一次见到这样狂怒的路易斯——哪怕是当初他在米利都冲进俱乐部时,都只是一种夹杂着懒洋洋的、轮廓柔和的表情。

“——生是生,死是死。命运是我自己的。”

面对着路易斯骇人的压力,芭芭拉毫不在意,继续说着渎神之语。

“——不是阿尔法神的。”

“告诸信仰之人,真神是庇佑汝之堡垒。”

“当灾难降临、洪水滔天,汝之信仰之心亦受到考验。”

“狗屁真神!”路易斯再次挥剑,剑锋从芭芭拉耳边掠过,扎入她身旁的墙壁内。

芭芭拉却丝毫不惧,继续念道。

“告诸信仰之人,真神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无所不能,汝当敬畏、汝当奉献、汝当牺牲。”

接着,电光石火之间,她将脖颈向侧狠狠一撞,锋利的剑刃直接陷进了她的脖子。

鲜血喷射而出。

“啊!”被亚当带来的女子大叫了一声,昏了过去。

安娜浑身一颤,慌忙之中低下头,却在幻觉中,自己的双手也沾满鲜血。

就在这时,门开了。

艾莲娜站在门口,雨水浇湿了她的头发。

在她身后,是凄风楚雨;在她眼前,是母亲温热的尸体。

“艾莲娜,我说了,我们先去别处——”

紧跟着她的桃瑞丝,声音戛然而止。

就在这时,雨水带着风,熄灭了摇摇欲坠的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