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再相遇

路易斯友好地笑了笑,轻巧地放下托盘,坐在了桃瑞丝对面。

他似乎并不介意桃瑞丝刚才的失礼。

桃瑞丝注意到,路易斯的盘子中只有一片面包,搭配着几片不加调味的青菜和数颗大蒜。

再看看自己的盘子……

嗯,丰盛的兔肉羹,浓香的奶酪,数片撒着胡椒的洋葱,浸了香汁的大蒜,抹了果酱的面包片,还有一碟喷香的盐渍烤鱼。

在修道院只有最朴实的燕麦粥、胡萝卜、面包和洋葱片。

所以,一有机会,她就没忍住,要了好多心心念念的食物。

“哎……你就只吃这些吗?”

桃瑞丝忍不住问。只对比两份食物的话,没有人会觉得那分量又小又简陋的食物是属于路易斯的吧。

“好像确实有点少。”路易斯看了眼对面丰盛的菜肴,眨了眨眼。

“我、我也不是一直吃这么多的。”桃瑞丝连忙说,“不对,我这也不算多啊,明明是你吃的少。”

“对呀,我也说是我吃的少。”

“你……”桃瑞丝皱起眉毛,觉得他在嘲笑她。

“抱歉抱歉,小姐,如果让你误会了,我真的很抱歉,请相信,我并没有丝毫冒犯之意。”

在她发怒之前,路易斯慌忙摆手,露出歉意的笑容,“其实,我在苦修,因此,我既不吃肉,食物也吃得很少。每天我只奖励自己一次希纳酸鱼而已。”

他的表情和动作都那么诚恳,桃瑞丝脸红了,她觉得自己有点太大惊小怪。

她皱了皱鼻子,转移话题道,“所以,你很喜欢吃希纳酸鱼了?但不管试几次,我都觉得那个味道太酸了……”

“哈哈哈哈,确实,理解理解。”路易斯开朗地笑起来,像他这么英俊的男人,笑起来格外容光焕发,让人不自觉地心生信任和好感。“很多人都会觉得酸。但是我嘛,无论酸甜苦辣,食物的味道越强烈,我就越喜欢。”

下午的时候,天色忽然暗沉下来。似乎要下雨。

莉莉丝回到教堂,向布莱特报告了进展。

“布莱特神父,不知道是否可以派出人手,排查村民的住处?”

以教堂的名义行事时,村民向来非常配合。这样,找出施行巫术的隐秘空间,便能找出幕后之人。

布莱特神父却摇了摇头。

“贝克夫人,虽然希纳不大,却也不能轻易排查完毕,搜查也需要时间。目前,教堂收容了大部分污血症患者,人手非常短缺。我认为,最好还是先由夫人继续调查,找到针对性的突破口。”

他的镜片反射着烛光,整个人散发着让莉莉丝无法反驳的威严。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我不得不请问夫人。”

被那双眼睛盯着,莉莉丝不知不觉紧张起来。

“贝克夫人,您是如何了解的反转巫术?”除了眉毛微皱,他的表情变化不大,语气也依然不疾不徐,仿佛只是在说一个没什么特别的话题。

“这属于巫术的范围,没错吧?”

莉莉丝的心跳漏了一拍。

怎么办?被误会了吗?

要全盘托出吗?还是说谎?

不,她不能在布莱特神父面前说谎,甚至不能升起一丝说谎的念头。

毕竟,布莱特神父,是阿尔法神的代言人,是可以信任的、不可以被隐瞒的——

就在这时,久违的低语再次袭来。

——“不要相信任何人。”

伴随着脑中的低语,是比以前都要尖锐的头痛。

莉莉丝瞬间汗出如浆。她用双手紧紧抱着头,用力地咬着唇,靠着仅剩的意识阻止自己的呻吟。

然而,很快,她就丧失了思考能力,意识也就一片空白。

等到再清醒过来的时候,莉莉丝睁开雾蒙蒙的双眼,发现神父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下了眼镜,用一种格外深邃的目光俯视着她,温热的手指按在她的太阳穴上。

“我——”

布莱特神父摇了摇头。

“——抱歉,贝克夫人。看来,是我考虑不周了。这几天的调查辛苦了。今天便先休息吧。养精蓄锐,才能更好地调查。”

莉莉丝一脸沮丧地走出教堂。脸色与天色一般黯淡。

她去查看了阿多尼斯,结果,他只是暂时逃离了死神,除非”神迹“降临,醒来之日遥遥无期。

布莱特神父也拒绝了她的请求——教堂人手短缺,无法再支持大范围的搜查活动。

而她,在布莱特面前,简直是狼狈得一塌糊涂。

——虽然神父并没有责备她,但是……神父会不会怀疑她和巫术有关……

莉莉丝越想越焦虑,就在这时,“啊。”她听到一个惊呼。

她又撞上了人。

“抱歉,我没注意……”

莉莉丝没再继续。

此时,面前这个纤细的少年,胸前别着花朵形状的绿宝石胸针。

“是你……”

莉莉丝不禁道。

少年也认出了她。嘴唇微微颤动了好半晌,他才出声。

“又见面了。你,受伤了。“

?莉莉丝一脸茫然。

少年的目光盯着她的嘴唇。

这种奇怪的目光让莉莉丝不舒服。之前,她头太痛了,为了防止痛呼出声,就将嘴唇咬破了。

“——这没什么。”莉莉丝装作不在意地舔了一下唇。

少年移开目光,又看进她的眼睛。

“你,没有听我的。”

“嗯?”花费了几秒钟,莉莉丝才从过简的话语中理解了意思。

哦,要她不要继续调查。

——但是,我干嘛要听你的?

莉莉丝心道,却没直接说,而是连珠炮似的发问,“你为什么要我不要调查?……你是谁?你知道些什么?你来教堂做什么?”

这一连串的问题,自从上次见到少年,就一直默默地徘徊在她的内心深处。

少年似乎想说什么,嘴唇蠕动了几下,但最终只是露出一个淡淡的、苦涩的笑容。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反正,我……”

他忽然面色剧变,没有再说下去,越过莉莉丝,飞速地跑走了。

“哎?等等——”

莉莉丝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少年,他却灵巧地闪开了。

没办法了。莉莉丝提脚就追,最后却还是气喘呼呼地失去了他的踪迹。

“真是,跑得跟兔子一样快。”

莉莉丝抹了抹脸上的汗珠,郁闷极了。

甩掉了莉莉丝后,少年从另一个方向绕到教堂的后门,走了进去。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初生的月光照在他银色的短发上。

睫毛下的那双红色的眼眸,像是能流出血。

他身形灵巧,快速地走动着,皮靴落地时,几乎没有声响。

很快,少年到达了他的目的地。室内的亮光从窗户的缝隙,投射在他面前的草地上。

这是布莱特神父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