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名字

“你叫什么?”得到了回答,宋筠心情极好。

前世宋筠跟他也不过数面之缘,只知道他的代号是萧九,还未曾得知他的真名。

“……”黑影沉默地摇了摇头,自他记事起就一直流浪在暗巷,这里的小乞丐哪配有自己的名字呢,开心时叫你一声哎,喂,心情不好一肚子火的时候他们就是臭叫花子,小野种。

“这样啊……”宋筠没想到他竟然连名字都没有,看来后来的萧九就已经算是他的名字了。

“既然如此,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吧。”宋筠提议,“你觉得怎么样?”

“好,多谢主人。”黑影忙不迭地点头,心中满是喜悦,他也要有名字啦,再也不是那帮人口中的臭要饭的了。

宋筠被他的那一声主人叫得头皮发麻,连忙说道,“不必叫我主人,以后称我为公子即可。”

“是,公子。”他及时改口,不让宋筠有一点不舒心的地方。

“让我想想,给你起一个什么名字。”宋筠突然决定他的人名大事,面上不由带着几分慎重,名字可是一个人的脸面,这要是起得不好,那不是一辈子闹心。

思考了许久,宋筠眼前一亮,“我想到了,以后你就叫作楚九畹吧。”

“楚辞有云,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九畹即兰,象征品德高洁,平实顽强,希望你日后也能成为一个心怀善念,崇高典雅之人。”

“楚九畹……”曾经的萧九,现在的楚九畹默念着,突然跪在地上朝着宋筠狠狠地磕了一个响头,“多谢公子赐名,公子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九畹发誓永远效忠于公子,今生今世绝不背叛。”

找到楚九畹没几日,林姝懿就安排身边的林嬷嬷按照计划将人悄悄送走了,宋筠在他们走之前也仔细吩咐过,为日后计,需得让楚九畹认真学习岐黄之术,勤练武功。楚九畹已隐隐得知宋筠将来要做大事,虽不知为何日后要扮作女装,但得知是宋筠的吩咐,他便埋头不问只默默将这些记在心中。

锦福院

“筠儿这两日怎么样了?”宋老夫人看着进来请安的林姝懿问道。

“已经大好了。”林姝懿捧着账本放在桌上,眼含笑意地说着,“他这两日还说要赶紧回学堂读书,免得落下太多功课呢。”

闻言,宋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筠儿这孩子就是乖巧懂事,你让他莫着急,千万别留下了病根。”

“我知晓的,娘。”

第二天,宋筠便收拾好书本笔墨匆匆赶往明英学院。

“宋筠,你来了。”

学堂内,平素严厉的李先生看着这个一直乖巧好学的学生询问着。

宋筠立刻拱手鞠躬,“先生好,学生已痊愈,这些日耽误学业让先生惦念,是学生不是。”

李长柏满意地点点头,“你一心想学,这很好,这段时间耽误的课业也务必抓紧时间补回来。”

“先生放心。”

“好,快回座位吧。”

“是”

明英学院占地不大,但位置优越,处于崇贤坊中,周围几坊的大户人家都会将家中幼童送到这里启蒙开悟,竞争十分激烈,若非宋家资产颇丰,宋筠还挤不进来。她是家中长孙,刚到年纪便被送来,眼下宋家只有她一人来这儿读书,像她的那些个弟弟,现在还在家撅屁股玩儿呢。

宋筠来得时间算早,学堂内,只有零星几个小孩正坐在那儿温书。

将书本放好,宋筠刚坐在座位上,一旁,一个圆溜溜的脑袋就凑了过来。

“宋筠,听说你挨打了?”

宋筠转头,就看到自己这位同桌的圆脸上写满了好奇,她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嘴角,情绪平和中带着几分落寞,“是我惹了父亲。”

一大早就被哥哥送进学堂,元见书正无聊着,眼看着自己多日未见的同桌到来,他立刻像熊闻蜜糖一样凑了过来。

“啊?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看你平常那么乖,怎么惹到你爹了。我平时犯错我爹也就打我几下屁股,我当天就好了,怎么你这么多天都没来学堂?是不是你爹打得太狠,还是你太瘦了,我就说让你平时多跟我出去玩儿,你非要回家学习,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学的。”

元见书像找到了发泄口一样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边说还边扭动身体,颇有一种与他名字不符的活泼,圆润的脸庞表情丰富,让宋筠觉得他十分有变脸的天赋。

“咳”元见书自顾自地说得兴起,根本没注意到已经站在一旁好一会儿的李长柏。

眼见自己已经开始讲课,这小子还搁这儿上蹿下跳地公然挑衅,李长柏脸色发黑,一把戒尺点在桌上,声音严肃,“元见书,你说一下,我刚才说得这句沐雨栉风,谓风尘之劳苦是什么意思?”

“啊?”说得开心完全没注意到夫子讲课的元见书傻眼。

见他回答不上来,夫子又点了点宋筠,“宋筠,你说。”

完蛋了,今天肯定会被罚抄书二十遍,要不明天逃学吧。仿佛预见自己的悲惨命运,元见书眼神呆滞开始摆烂。

“先生,宋筠多日未曾进学,也难以体悟其中含义,还望先生能再详细讲述一番。”

嗯?元见书一愣,小眼神不自觉地瞄着宋筠。

而见宋筠这样说,李长柏也转移了注意力,“好吧,我再说一遍,不过下课后你们俩要将今日所学内容抄写一遍。”

“是,先生。”

太好了,是一遍不是二十遍。

有惊无险,心脏咚咚跳的元见书看李长柏走过去才松了一口气瘫在桌子上,瘫得同时还不忘赶紧回头瞅宋筠。

见此,宋筠对他眨了眨眼睛,用口型无声地说道,“下课再说。”

见状,元见书瞪着晶晶亮的眼睛开心的点了点头。

下了课,元见书赶忙扯住收拾东西的宋筠,一把挎住她的脖子,“好兄弟,我们今天一起挨罚,也算是难兄难弟了。”

宋筠无奈地把他的手打开,这人还真是一点不见外,不过……倒也不坏。

书中‘宋筠’因为身份问题被林姝懿叮嘱不要在外面逗留,是以每次下学就匆匆回家,导致这多年也没有什么知交好友,但那是因为‘宋筠’年纪小怕出什么意外,现在变成她,宋筠不准备这么做。

有话说得好,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宋筠祖父虽曾为翰林院学士,但可惜早早病故,以至于现在家中只宋正明一人当官,家中无势力,那就只能朝外借力,她虽然不能见人就称兄道弟,但结交几个靠谱的朋友还是很有必要的。

就像元见书,和宋筠家的情况不一样,元见书家中人丁兴旺,元大学士致仕后,现任的当家人乃是元见书的父亲元侍郎,而元见书作为家中最小的那个,自幼被祖父祖母宠着长大,也因此他不像自己的那些哥哥一样才资出众,满腹诗书;反而厌烦学习,经常逃课闯祸。

不过元见书虽然顽皮爱闹但也非常仗义开朗,记忆里他还帮宋筠挡过麻烦,可以说除了不爱学习,真的是一个十分可靠的小伙伴了,而且,小孩子嘛,不爱学习怎么了,她可以带着他一起学啊。

作为她人生中准备结交的第一个好伙伴,宋筠决定要跟他一起玩耍,一起进步,可怜元见书现在还阳光灿烂,根本不知道未来会因为宋筠而面临多么痛苦的折磨。

“哎,宋筠,你发什么呆啊?”见宋筠不说话,元见书晃着她的肩膀。

“别摇了,别摇了。”宋筠赶紧挡住他,“我们既然挨了罚,那就先将书抄完吧。”

“啊?不是吧。”元见书哀嚎着,眼底流露出抗拒的神色,“着什么急啊,我不想写。”

“可是我们不是难兄难弟吗?朋友就是要共同进退呀。”宋筠瞪着无辜的大眼睛,“如果不写明天会挨罚的,弟弟受苦,哥哥难道不陪吗?”

“这……”元见书还想挣扎一下,“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挨打了呢。”

“我们抄完我就告诉你。”

元见书想了想,“那好吧。”

看着元见书掏出课本,宋筠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得逞的微笑,很好,迈向学习的第一步。

等到罚书抄完,元见书立刻将笔撇到一边,“哎呀,总算抄完了,宋筠,现在你总可以告诉我了吧。”

宋筠不紧不慢地停笔,看着元见书的狗狗眼心中好笑,不过面上仍肃静了表情,缓缓说着,“虽然家丑不可外扬,但你既然是我的好友,我就将此事告诉你。”

听着这话,元见书立刻挺起胸膛,心中满是被朋友分享秘密的畅快。

“事情是这样的,那日我路过花园……”

宋筠将事情一句一句告诉元见书,看着他的脸从好奇到震惊又到愤怒,最后听完时拍桌喊道,“太过分了,你爹怎么能这样呢,那个姨娘也真坏,这要是我爹,我一定让祖父祖母狠狠地教训他,抽他屁股,打得他下不来床。”

元见书借着由头对自己爹发挥了充分的想象。

那你还真是你爹的好大儿。

“好了,都过去了,我都不气你气什么。”宋筠没想到自己反倒要安慰他。

“那也生气啊。”元见书撅着嘴巴,“宋筠,你真是太惨了。”

“子不言父过,再说了,我父亲去外地赴职,两人现在已经离开家了,眼下家中只有宠爱我的祖母和母亲,所以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啦。”

元见书拍手,“那感情好,其实我祖父祖母也特别宠我,从来都不打我的。”

“嗯,我们都有人宠。”宋筠附和着,接着叮嘱道,“不过我刚才跟你说了这事可是我们两个的秘密,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哦。”此事已过,宋正明不在,重提无用。

“你放心。”元见书被两个人的小秘密这种让人振奋的说法刺激着,立刻做出保证,“我一定不会说的,你就放心吧,我们拉钩。”

“好”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