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珩气闷,之前想的什么必须亲眼看看才知道鸳鸯阵的章法以及齐将军练兵要义,察觉到此一去遥无归期,他对小公主满怀歉疚和不舍,故而耐着性子铺垫良多,想让她想明白。
可姓朱的未免想得也太明白了!!!
两熟煎鲜鱼、胡椒醋鲜虾、五味蒸面筋,还有一盘清炒的银苗菜,朱挽宁吃个菜饱,又喝了碗汤,开始想念辣椒的滋味。
说起来东苑那批种子也折腾半个月了,能不能发苗也该知道了,她得抽个时间看看去。
不过算算时间,鹿工也快到京城了,她答应了给人家接风,那这几天也得琢磨一下神机营火器发展方向,虽然靠着工匠自己慢慢琢磨也能发展,可时间不等人,再过几年兵荒马乱,她还是推一把的好。
徐珩化悲愤为食欲,将她没怎么动的烧鹅、羊肉水晶角儿等全搂个干净,看得朱挽宁嘴角直抽,“又不是上了船就不让吃饭了,至于吗”
定国公安排徐珩跟着北镇抚司南下,是不忍见徐珩这样优秀的军官在宫中消磨时间,除此之外也有拉拢世家出身的徐珩一支的意思。不过他现在的职责是保护公主,就算要请缨走人,若朱挽宁闹着不肯同意,神宗也不会应允。所以小朱同学很是好奇,“若我不答应你离开,你要怎么办?”
徐珩感动,“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滚滚滚!”
隔几日,朱挽宁腾下时间带着谢清清专门去安宁伯府上一趟,诚挚地表达当日伯府被牵连的歉意。接待她的是谢清清那位好友,连声道是贼人之祸,与公主无关,再三推辞,朱挽宁干脆留了谢礼直接走人,把谢清清留下玩,自己去办事,说回宫的时候会来接她。
马车再次去了城外的庄子,朱挽宁正跟064商讨着琴鹤江南这批人究竟该怎么处理,忽然看到熟悉的人影,心神一晃,这才发现好久不见。
六月底的天气,燥得人心烦意乱,纵使马车里有冰盆镇着,下来走的这段距离朱挽宁额上仍是不可避免地沾了汗,维心抽了帕子轻轻给她擦掉,朱小妞冲漂亮姐姐感激一笑,这才看向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宋培风,“真巧。”
宋培风不似平常一副文人书生的打扮,穿的短打,戴着斗笠,像是刚从地里出来一样,见了她倒还如往常一般微微一笑,递过来一个竹筒。
朱挽宁接了,064照常扫过一遍,这都成了习惯。
入口,是清凉爽口的绿豆汤,汤汁澄澈,带有薄荷的香气,似乎还加了别的,一口下去从喉咙一路凉到胃里,总算是舒服了。
青年笑着说:“冰饮于养身无益,这是用井水湃的,聊胜于无。”
朱挽宁笑眯眯道:“多谢小宋大人。”
宋培风失笑,将斗笠往下压了压,示意朱挽宁身后撑着伞的维心走近些,“日头毒,别让公主晒到了。”
朱挽宁步子是往淮橘等人居住的院落去,路上也是闲聊,“小宋大人来视察庄子?”
宋培风点点头,又摇摇头,似是而非地说道:“听说两广总督派人使了快船往宫里送荔枝等瓜果,你可别贪多了,小心吃了难受。”
朱挽宁微微皱眉,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劲?
“听你说得好像我多贪吃一样,小宋大人,你对我很有意见啊。”
步子已经到了淮橘等人所居院落前,宋培风停下来,他不能再往前去了。
于是他转过身,对朱挽宁微微一笑,“公主,我要走了。”
朱挽宁停下步子,抬眸看他。
冷静看过几秒,朱挽宁点点头,算是表示她知道了,复抬步,往院子里走,淮橘已经迎出来了。
宋培风温和的声线在身后响起,“夏季雨水多,南方易成洪涝,须得在夏收之后抢先修坝引渠,才能在汛期保住百姓的田地圣上点了工部左侍郎裴绍裴大人去黄河一带治水,我是同行官吏其中一个。”
朱挽宁停住步子,回头看他,青年似乎比起初见时满腹诗书的侍讲编撰多了一些什么,细看又无迹可寻。
他说,“治水是大工程,非三年五载不成事,况且黄河沙床愈高,流域内的百姓本就苦不堪言,再征徭役更添负担,此去艰难,不知归期,他日再见,就不知是何年岁了。”
朱挽宁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潘子良潘大人是治水功臣,黄河经他治理已有二十年未再冲毁堤坝,你去之前,多读一读他的著作。”
宋培风眼睛亮了起来,含着如水般的笑意,“是,我知道。”
“江南有水车化水力为人力,织机以人力所驱,织娘力有不逮,仅半日之功,而水车用水推动机械,日日夜夜不必停歇。但水车占用水道,影响漕运一事,因此早已被推毁大半。水患之能若是可以如水车一般为人所用,多是造福百姓,该怎么实行,你可以到了地方研究看看。”
宋培风点点头,感叹道:“阿宁,有时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么多事?”
朱挽宁懒得解释,“好话说完了,你还有别的事要说吗。”
她如此不温柔,青年只得淡淡叹息一声,“阿宁,不跟我道别吗?”
能让小朱同学耐着性子说好听话的时候不多,看在这人要走的份儿上,小朱决定不跟他计较,于是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眉眼弯弯地看向他,“小宋大人,一路平安。”
说罢,带着淮橘和维心,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院子。
宋培风莞尔,驻足片刻,便也离开了。
相向而去的小朱同学其实内心挺惆怅的:【怎么都说走就走啊】
064:【徐珩是为了开海一事巡游东岸诸海,宋培风是为水涝一事参与治水,都是做实事的人。】
朱挽宁接话:【我和柔柔也在为工商业的发展做努力,我们也是做实事的人。】
064哄她:【啊是是是,你也是。】
朱挽宁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有些唏嘘,【毕竟古代这个通讯,这个交通,好些人一旦分别,一辈子都见不到了,哪像现代似的,想家里了就打个电话。】
昔日王摩诘在渭城送别友人西出阳关,便是知晓,西域都护府危机四伏,路途遥远,加之两人也不再年轻,此一去,后会无期。就在几年后,安史之乱爆发,当时送别一面,便是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