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将拿到的钱都接济穷人,自己只留糊口的大侠,连个安稳的落脚地都没有,粗糙得自己都饥一顿饱一顿,却踉踉跄跄把小婴儿拉扯成少年,少年没过过安稳日子,更没读过书,只有习自养父的一身浩然正气,和十多年寒暑不辍的扎实功底。
行侠仗义的大侠老了,他的眼睛花了,手开始抖了,年轻时不在意的那些旧伤一并发作,他不再是江湖上人人称赞的神箭手,很多时候也不再是他来养家糊口,而是他捡回家的那个少年,笨拙地做着还不甚熟练的业务。
大侠忽然察觉,他这一生行侠仗义,是少时没吃过苦头,长大了便从心而为,老了身无长物,倒也是自己早已预料到的,也能坦然接受。
可小茶从小就和他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少年不觉得苦,因为他觉得这就是生活,这是他应该做的。
大侠觉得这样不对,如果让小茶走自己的老路,无非是和他一样穷苦一生,虽自由心证,可到底,那便是小茶想要的吗?
小茶走得多了,他就会明白,普通人的一生,是要劳作、成家、生儿育女,或是读书、成才、为官一方,可他从跟着大侠那天开始,就失去了这些选择的机会。
或者以后小茶会遇到心仪的江湖女子,快意纵马,一起行走江湖,但大侠觉得,自己要给他更多的选择。
于是,在大侠被友人接入山庄颐养天年后,顾小茶拿着地方官的推荐信,独自一人上京,参加武举。
顾小茶陷入了思念师父的怅惘中,朱挽宁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六六,就算是让他多点选择,也没必要来参加武举吧?难道是我记错了,黎朝后期的武举人名声可不怎么好啊。】
064:【名声不好是在文人和普通百姓中,对于民间习武之人来说,要想吃上官家饭,比起参军或当衙役,参加武举算是一步登天了,有正式军衔和粮饷,确实比自己接私活稳定一些。】
朱挽宁再摸摸鼻子,纳闷道:【可我记得武举第一门不是要考策论?小茶同学大字不识一个怎么去考?】
064:【】有道理啊!
朱小妞将疑问转向当事人,没想到当事人比他还懵逼,“武举不是就是去打一架吗?怎么还考写字?”
“不是写字是策论不是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来了?”朱挽宁不可思议,“你推荐信怎么拿的?地方官没告诉你武举都要考什么吗?”
黎朝前中期的武举要考两轮策论,考验的是学子对于兵法的认识,在神宗所在的后期,武举形式已经僵化,现在的科目说是策论,其实就是默写指定兵书前四节,这个事早在定国公讲国防教育第一课的时候064就跟朱挽宁普及过了,所以这会儿她看着满脸茫然的顾小茶简直无言以对。
就不说做历年真题了,考选择填空还是证明解答你都不知道,你师父是真心让你来吃这碗饭的吗?!!
提起推荐信,顾小茶的眼神忽然心虚地漂移了一下,“嗯,这个,可能是我走得太匆忙,他忘记告诉我了吧。”
“”她好像知道这人是怎么拿到推荐信的了。
不怪人家地方官不告诉你考试科目!
064淡定道:【告不告诉的也无所谓了,你看他这个身体,赶得上去武举吗?】
朱挽宁目光顿时收回,对哦,就算知道考什么又怎么样,还有两天就要进行武举了,除非现在就走,不然赶不上,连她都要焦虑怎么混进混进混进武举?!
朱小妞心中顿时明悟,嘿咻嘿咻在系统商店里使劲地翻,还不忘跟064嘚瑟,【我知道怎么去武举了!】
064无语地看着她的页面翻滚终于停下,目光集中在那一格物品上,两人齐齐出声。
朱挽宁:【还真有!】
064:【怎么这个都有!!】
——以橡胶与仿生毛发、琼脂等为原料的,易容面具。
六月初五,京城,京畿三大营。
已是傍晚,负责登记参加武举生员的文书官开始收拾摊子,名册刚拿起来抖两下,便听见自远处疾驰而来的马蹄声。
文书官站住脚,眯着眼睛看了看。
三大营门口800米处,一个穿着钴蓝劲装的少年勒起马头,骏马嘶鸣,前蹄高高抬起,少年收紧缰绳拨转马头,而后自马背一掠而起,衣角飘飞之处,人已飞速逼近大门。
在文书官和守营士兵惊艳的目光中,少年帅气的出场完毕,而后没有束缚的马扭头就走,来人低眉顺眼地跑过最后几百米,微微平复呼吸,对抽着嘴角的文书官说:“抱歉抱歉,在下来迟了。”
勒马是因为军营重地,你要是个传令兵咱就不说啥了,一个陌生人骑着快马还想靠近京畿大营那简直是天方夜谭,没看这人八百米外勒马旁边角楼上的弓箭手已经面色不善地挽弓瞄准了吗!
踏踏实实跑过来则是因为都说了是军营重地,想也知道营地之外一马平川,平坦得不可能有任何给敌袭潜伏过来的机会,保证每一个靠近京畿大营的人都暴露在角楼的射程范围内,这也就等于某人还在借力跑酷阶段的轻功在平地上毫无用武之地,灰头土脸地就跑过来了。
就这,还是因为今天是武举生员入营,文书官和守卫都在门口看着,才没让人刚一接近就射成筛子。
文书官重新坐下,没什么脾气道:“你是地方来的吧?户贴和推荐信拿出来,然后过去那边搜身。”
除了地方官推荐的民间尚武者,剩下的武举生员要么是两京兵部考核优秀者,要么是武官世袭子弟,后两者的排场和前者简直泾渭分明。
不过作为一个与武官相看两生厌的文官,文书倒还没有狗眼看人低的毛病,接过户贴就开始翻阅资料进行比对、誊写,再查验推荐信上的官印、私印。
正写着信息,文书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目光扫过一行,正要誊写,忽然顿住。
身高六尺余?可刚刚那个小鬼怎么看也最多五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