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外,守门的小内侍称要进去通报,让朱挽宁在这里稍等。
过不多时,张云翔便出来,微躬着身子笑眯眯道:“公主殿下怎么想起来到这儿了?万岁爷还在同内阁大臣商议朝政,公主随咱家这边走,稍等会儿。”
朱挽宁笑着点头,“劳烦张大伴了。”
穿过幽静的小道,隐约听着前面的动静,朱挽宁道:“我说与张大伴一个秘密,张大伴可要好好听着。”
张云翔道:“公主来找万岁爷便是为了这秘密?”
朱挽宁说:“是,也不是。”
张云翔:“那咱家可要好好听听。”
朱挽宁:“昨日我同姐姐去御花园散步,碰见两个刺客要杀我,幸亏被维月擒下了。”
张云翔立刻做震惊状:“刺客?!这么大的事,公主您怎么不早点告诉万岁爷啊,这让爷知道了,该多心疼公主啊,公主您没出什么事吧?”
朱挽宁道:“嘘,张大伴莫急,我这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呢。”
张云翔拍拍自己的嘴,“瞧这破嘴,还好公主没事,咱家也跟着放心了。”
朱挽宁道:“张大伴真关心我。”
张云翔笑了笑,“这是应该的。公主没有将人交到御史那边?”
“本来打算送去诏狱的,可他们说,”朱挽宁压低了声音,“他们说——是张大伴派他们来的,他们不敢不从,让我放过他们。”
张云翔立刻道:“污蔑!这是何等的污蔑!咱家一心侍奉万岁爷,是亲眼看着公主长大的,怎么忍心去下那个狠手!”
朱挽宁:“不管是不是张大伴,我去问问父皇不就清楚了?刚巧尚宫局那边不给我面子,我在姐姐面前逞英雄失败,丢脸得很,一并找父皇告状,让他好好罚罚那些不长眼的人!”
她话里的意思很清楚,她手上有两个刺客,已经指认了是内书房出来的,张云翔作为司礼监的秉笔太监根本没法摆脱干系,她本来不打算追究,但尚宫局的不配合让她很不满。
所以要么我去皇上那儿把所有事情抖出来,要么你让尚宫局的人乖乖配合我。
张云翔在宫里这么多年早活成人精了,他听懂了,他甚至有点不敢相信,一旬前还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公主现在居然能微笑着开始和他不甚熟练地谈条件了。
位高权重的大太监低声笑了笑,将朱挽宁送至偏殿门口便停步。
“小公主受了委屈,自然要找万岁爷做主了,咱家一定帮您传达。”
朱挽宁微微皱眉,看着他离去的身影。
张云翔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他这样有恃无恐的把握在哪里?
064:【宿主,张云翔在宫里根基太深了,你说的这两件事根本不值得他放心上的,若你将人交给皇帝严查,没几天便悄无声息地死在诏狱,然后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朱挽宁按了按眉心,【我知道他权势滔天,可我到底是个皇室,刺杀皇室一事好歹能让神宗对他疏离几分?他真的半点都不在意我的威胁?】
064:【你是听维心说的,宫里头的事都听姓张的,可真要落到实处去查,尚宫局上下二十多人,没有一个能攀扯到张云翔身上去,你没有证据,又怎么指认他?反倒让皇帝觉得你多管闲事。】
朱挽宁苦笑一声,【照你说的,我还真没办法拿捏他了?】
064:【宿主既然决定要踏进来,就该做好这样的准备。其实宿主不防多想一想,传统宫斗的路子走不通,宿主就需要另辟蹊径,超前的思想才是你立身于此的最大武器,而不是土著的身份。】
朱挽宁定定地凝望虚空,忽然笑了,【六六老师,你之前不是想让我一心一意当卷王,不要掺和进这些乌糟事吗?】
064:【作为小助手,无论宿主选择什么样的生活和道路,都应该全心全意地帮助宿主。】
朱挽宁收敛了表情,郑重地说:【谢谢你。】
于是等神宗好不容易打发了内阁大臣,召见小女儿的时候,就见朱挽宁扶着轮椅,艰难地用还没长好的脚走了几步,然后被维心扶着坐回轮椅,脸色苍白,汗珠涔涔地对神宗说:“父皇,我想要游乐园。”
张云翔:“?”
064:【?】
064:【我让你用超前的思想不是玩乐的思想啊喂!】
【我懂我懂,都一样都一样。】朱挽宁虚伪地安抚它。
064:【神特么都一样!】
神宗倒是好奇:“你伤还没好全,怎么急着要园子了?父皇给你修的无逸殿还不够好吗?”
无逸殿位处西苑建筑群,不同于东苑的田园意趣,这里处处追求皇家园林的精致设计,波光粼粼广阔浩渺的太液池、跑马射箭,春狩秋猎的镇山都在此处。
无逸殿本身也修建得跟小型公园似的,假山流水,曲道廊亭都是常见操作,四时花景也全在这一处留下,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来说已经够了。
朱挽宁眨眨眼睛,“父皇,无逸殿挺好的,只是我想要个不在宫里面的游玩之处,可以请我的朋友们来玩。”
神宗倒是思考上了,“那你可有中意的地方?”
朱挽宁道:“父皇,长春宫的李美人家就是京城里的,我想问问她的意见可不可以?听说她对京城可了解了。”
神宗微微蹙眉,“长春宫?就是那个之前一直谎报生病,不停问尚宫局拿药材的?朕还听闻你放言要出资为她们整修?坎坎,你想怎么样修无逸殿父皇都随你,你想再要个园子也行,可后宫的事有后宫的规矩,你身为公主是不能随意插手的。”
朱挽宁问:“为什么?儿臣亲眼去瞧过,长春宫四面漏风,王美人昨夜病入膏肓,若不是儿臣去得及时,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明明是尚宫局不作为,为什么要变成我这个公主不能插手?”
064叹息一声,【宿主,我都说了你这样非要问个清楚,伤心的也只有自己罢了。】
神宗的表情忽然变得很陌生,他说:“坎坎,一个朕连脸都记不住的美人而已,你怎么这么上心?”
“公主,您就别跟万岁爷闹了,三宫六院天天给皇后娘娘诉苦要这个要那个,尚宫局好好派人送去了,她们小性子一上来就摔了,然后又上折子哭着说自己缺这个少那个的,这就是皇家的库存也耐不住她们这样损耗不是?她们在宫里没事干,无聊得只能找点子这些个闲事,还要装可怜搏贵人同情,公主,您看,这就让您跟她们站一起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