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四)

雪还在不停的下,寒冷的冬夜里显得愈发的孤冷凄清,屋内伴随着母亲的哭声以及父亲懊悔的喃喃自语。

身旁的红梅些许已绽放展露出它娇嫩的花蕊,但大多还是待放的花苞,可花再娇艳瞩目,章檀韵也再无心欣赏了。

她千盼万盼想要盼来的是颖儿顺利到达擎襄,过上安定快乐生活的消息,而不是……

她在半途遇害的噩耗!

想起她离开煦京的那段日子,过的有多么的不快乐,被迫和自己喜欢的人分开为了国家大义去和亲……

她都一一看在眼里,也能体会到她心底的委屈,本以为对她而言这就已经很不幸了,可谁知……

想着想着,眼底的泪便不受控制的滑落,之后眼泪就像那开了闸的洪水再也止不住了。

若是当初她能将她藏好些,不将她拉入皇室中,她也不会被擎襄王子选为王妃,更不会殒命于半途中。

想到这儿,她便懊恼异常,恨不得出事的是她而不是她那涉世未深的妹妹。

章檀俊安抚完屋中的父亲母亲,又见独自站在院中低头抹泪的妹妹,想起他那年纪轻轻便遭此变故的小妹,心中郁气聚集,长长的叹了口气。

“韵儿。”

走到她的身旁,轻声唤了她一声,章檀韵忙擦了擦眼泪抬头看向他。

“兄长。”

“外面冷,早些回房吧。”

……

“虽然如今消息已从西境所传回,但我们没有亲眼见到颖儿的遗体,那便还有一丝希望,万一那人不是颖儿呢?凭着这丝侥幸,这段时间你我都得振作起来……”

章檀韵一愣继而又反应过来,抬头看向他,赞同道。

“兄长言之有理,没见到人之前,我们不能妄下论断。”

“早些回房吧,莫要把自己身子冻坏了。”

在章檀俊的劝说下,章檀韵回了房,但却久久的无法入眠。

另一头的席府也没好到哪里去,席夫人哭晕了两次,席婳席蕊在床前侍奉着,席老将军在书房沉默不语的坐了整整一日。

他膝下育有三女一子,席君冉最长,家中就他一根独苗。子承父业入了行伍,资质极好,几乎是与陆家那小子(陆郅铭)同一时期立的战功,被封为我朝为数不多的少年将军。

这次不知怎的送亲使的差事就落在了他的身上,可更令他没想到的是,半途中居然会遭到瞿聖人的偷袭。

他唯一的独子,竟命丧于此行中!

……

待到席夫人睡下,席婳席蕊二人退出房内,关门之际席婳目光冰冷的看了席蕊一眼,之后便快步回自己的院子了。

席蕊一挑眉,目送着她大姐的离开,脸上未有任何表情,看不出是何心情。

事情发展的,和她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

紧赶慢赶和亲公主以及席小将军的遗体终于在第八日运回了煦京,凌菁菁也从瑜洲赶到了煦京。

得到批准,苏瑾文乔轻越可以与章家人一同探望迎安公主的遗体。

几人身着缟素,站在停尸房外,凌菁菁欧阳若宣及与迎安公主有关系的相关人等则站在最外面等消息。

另一边的席家人也来认席君冉的遗体,因为不是停在同一间房内,两家人便没有相遇。

当掀开盖着尸体的白布见到仅剩半面容颜的女子时,章母实在忍不住再一次痛哭出声。

章檀韵和苏瑾文乔轻越三人瞬间眼泪决堤,虽然只剩半边脸,可依旧看得出这就是她!

章檀韵忙翻看她的左手臂,当看到那皮开肉绽的小臂上那块小小的半月褐色胎记时,瞬间两脚一软趴在她的身侧呜咽哭出了声。

“颖儿……”

“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一时间停尸房内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章檀韵还在她的手中发现了一朵死死攥着的珠花。

当见到这朵蓝色的珠花时,三人更是确信,颖儿洛真的不在了!

听到里面的哭声,凌菁菁的脚步一个不稳,差点栽倒在地,呆呆的愣在原地一脸的不可置信。

所以?

颖洛她真的……

终究是没忍住,再一次抱头痛哭了起来,诺尘忙将她拉在怀里轻拍安抚着。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老天爷,你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不让她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如今连她的性命你都要夺走!她做错了什么?你要对她这么残忍!”

凌菁菁埋怨着老天的不公,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都快到了崩溃的边缘。

自从噩耗从西境所传回,欧阳若宣便未说过一句话,整个人麻木的像一个行尸走肉。

他和章檀俊一样,抱有一丝幻想幻想着里面的人不是她,可如今她的家人,她的至交好友都这副模样。

他还能用什么借口幻想?欺骗自己?

过了许久,苏瑾文和乔轻越从里面走了出来,两人双眼皆是红肿,见到欧阳若宣的那一刻两人又忍不住落了泪,忙别过脸去擦了擦自己的眼泪。

二人看着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尸体我们看过了,是颖儿的模样,檀韵姐姐也查看了她左手臂上的胎记,和颖儿的一模一样。也没有什么人皮面具……”

沉默良久,轻越带着哭腔开了口,可越说她的情绪便越难以自控,终是再次哭出了声。

“而且我们在她的手中还发现了当初在容陵时,那人送与她的蓝色珠花……”

蓝色珠花!!!

欧阳若宣一直握紧的手瞬间便垂了下来,扭过头不敢相信的看着她,似是在无声的询问着。

真的是她?

巨大的悲伤猛地扑面而来,顷刻间涌上心头,那双清澈的眼眸布满了怀疑,愤怒,难过……

一时间各种情绪充斥在他的脑海,压抑了多日的情绪瞬间爆发,他脑海中一时间闪过无数个念头。

可他悲哀的发现,如今的他除了站在这儿什么都做不了,就连进去见她一面的资格都没有。

满腔的愤怒让他快要丧失理智,只能死死的捏紧了自己的拳头,无奈的闭上了眼。

眼泪像极了那离了弦的箭,极快的从脸颊滑落,落在了衣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