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条件?”
程京妤在小几上坐下来,捧起一杯茶,细嗅了一下,又尝了一口。
放了一会儿,温度刚好入口。
她品着今年龙井的味道,在舌尖微涩,又回甘,很好地驱散了刚才的睡意。
“我想搬出去住。”
她将一杯茶喝完了,上着陶釉的杯子放回茶盘,才说出自己的条件。
对于傅砚辞来说,这无异平地一声雷。
他坐回程京妤对面,眉头微蹙:“给个理由。”
“我还渴。”程京妤朝自己的茶杯努努嘴:“给我倒上。”
这付有恃无恐使唤人的样子,倒颇有几分从前的模样。
傅砚辞给她倒了一杯,怕烫,用手扇凉了一些才给她。
程京妤看起来是真的渴了,一双唇被浸润,比方才还要红不少。
她慢慢悠悠,根本不着急。
即便是傅砚辞这么沉得住气的性子,也不由被她磨出三分无奈。
于是就撑着一边,侧头过来看程京妤,目光放肆大胆,犹如一种无声的催促。
程京妤终于装不下去了,被茶呛着,咳了几声。
“看你。”傅砚辞探手过来替她顺背:“慌什么?”
语气里含着几分笑意,分明是打趣。
程京妤瞪了他一眼,不吊胃口了,直说:“这两天我也不是待在你府里什么都没做。”
“外头流言纷纷,你今天去上朝的压力不小吧?”
她决定来大靖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想过了会有这么一天。
其实跟傅砚辞一起回来,不是做好的选择。
起码傅砚墨本身就对他虎视眈眈,有了太子之位,还是对傅砚辞严防死守。
除此之外还有他那个二皇兄,虽然程京妤没见过人,不过依照了解,皇室里应该没有对傅砚辞好的人。
现在她跟傅砚辞回了都城,谅谁也会觉得,傅砚辞背后得了西楚程家的助力。
那两位皇子,定然会更加像防贼一样防他。
“搬出去?”傅砚辞的脸色微沉:“你认真的?”
方才不让亲,现在想要搬出去,莫非程京妤是反悔了不成?
看他的脸色,程京妤就知道这人是想歪了。
她顺势牵过傅砚辞的手,攥住他的掌心。
他的手很大,在他手里程京妤只是小小的一只,但是掌心相贴,两人都是温热的。
傅砚辞静静地盯着他们交握的手。
“我不是要跟你划清界限,而是不想成为你的掣肘。”
程京妤也很难得剖析自己:“你今天上朝,有没有被为难?”
一定是有的,但是傅砚辞这个人习惯了有事自己扛,所以他绝对不会主动跟程京妤说。
沉默了一瞬,傅砚辞点头:“但是算不上为难,顶多是中宫和东宫听见消息,坐不住想要试探,我随便就能解决。”
“我当然知道你能解决,不然你不会这么笃定将我带回来。”
傅砚辞这个人的谋略极深,从他主动设计自己去了西楚就能看出来。
他有胆识,更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但是这样的勇气,并不一定永远所向披靡。
一个人有了软肋,做什么都会被牵绊。
“那你在考虑什么?不论是东宫还是傅砚诺,我都不会让他们有动到你的机会。”
程京妤浅笑,心底升起一股暖意:“我知道,但是我更知道,夺嫡之路,他们出手总是防不胜防的。”
萧蘅暂且不提,就说萧圣高。
程家没有忌惮过皇位,他都能使出阴招想让父兄死在西北没有回京都的可能。
更何况傅砚辞现在的处境呢?
“放心吧,我不会离你太远,别忘了当初我能选定金银轩,现在就同样能找到一个平衡的方法。”
说到底,她希望自己是傅砚辞的助益,而不是拖累。
“离开府邸,都城到处都是暗流,你才是危险重重,今日不光傅砚墨,就连傅砚诺也想”
傅砚辞将自己的话截停,他的眉头依旧没有松开。
他不会不知道程京妤放在大靖有多危险,这个问题在最初他想只身回到大靖的时候就考虑过了。
不然也不会说出那般伤人的话。
但是既然放不掉手,他自然是要将程京妤好好护在身边。
今日朝上,傅砚墨的嫉妒和傅砚诺的不动声色,无一不在提醒他,程京妤身上会迎来多少虎视眈眈。
就在这样的当口,她还想独立出去?
程京妤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言,微微眯眸:“都想见我?”
虽然她想到傅砚墨或许会沉不住气,反正在唐未央的事情上,他跟傅砚辞早就撕破脸了。
但是傅砚诺这个人,她倒是一点都熟悉。
叫夙乙去查探回来的消息里,只说傅砚诺在大靖的声望比傅砚墨要高一些。
口碑也好一些。
一个是向来高调的嫡子,一个则是贵妃生的庶子。
抛开出身,傅砚诺的宠爱怕是不必太子少。
可偏偏大靖最讲究尊卑。
抛开这些,程京妤也没想到傅砚诺这么沉不住气。
看来她在傅砚辞这儿多住一天,没准儿傅砚辞身上的注视就更多一点。
这不利于他往后的筹谋。
傅砚辞没有否认:“你踏出我这里一步,怕是后脚便有人寻味上门。”
“没关系。”程京妤将自己的手挤进傅砚辞的指缝:“你不用担心我,我没有你想的脆弱,里应外合,总比被人举目注视,要来的轻松,不是么?”
明明暗暗,在明的人,总比在暗的人要失去先机。
傅砚辞见她决心已定,顿了顿,问道:“你想做什么?”
“我搬出去,都城自然流言四起,会怀疑我们之间的关系。”
“本就没有行过大礼,我若是迁府别居,一来可以让傅砚墨放下一点戒心,二来那些蠢蠢欲动想将我从你身边弄走的,定然也会有动作。”
到时候要做什么,自然都方便多了。
她可以态度暧昧模糊,反正她是西楚公主,那两位即便敢打她的主意,也不敢让她死。
要比的就是谁能玩的过谁。
“你想以身试险?”傅砚辞收紧了,将她攥在手心:“你有几条命够玩?”
“那不一定,而且我不是还有你么?”程京妤注视着他:“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明着来的,总比暗中的要好对付不是吗?”
“而且,”程京妤微微凑近他耳畔,弯唇狡黠地笑了一下:“见你实在有些担心,我再告诉你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