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黑色风刃恣意狂舞,彭彭声连绵不绝,不知道是第几道黑色风刃,原本守护在龙昊身前的厚重火墙发出一声不堪的悲鸣,轰然爆碎!
而龙昊口中也溢出一丝鲜血,整个人仿佛失控般从空中落下,砸起一片泥泞。
他轻轻抹去嘴角的血迹,看向半空。
原本的火焰龙卷,早已被狂舞的黑色风刃斩得支离破碎,化作了漫天火雨。
宽厚的身躯沐浴着漫天火雨,在一片焰海中缓缓走来。
金属面具依旧光洁如新,只是那身黑色大氅,却因为高热爆炸冒着丝丝白烟。
他在空中漫步,不紧不慢地来到了龙昊身边,手中的黑色长棍横在了他的脖颈。
居高临下看着他。
沉默片刻,那根横在龙昊脖颈的长棍慢慢蒸发,化作黑色的雾气消散于天地之间。
“你不错。”
他紧了紧身上的黑色大氅。
没有了席卷天空的焰火,那无边无际的细雨又纷纷而下。
路西法走到第五夜身边,向后者轻轻点了点头。
龙昊微微皱了皱眉,突然有些明白了——第五夜带自己前来「天罚小队」,并不仅仅是安排三天后的刺杀计划,更重要的是测试一下自己的实力。
呵呵……从两人的小动作来看,第五夜恐怕和这个路西法的家伙,早就商量好了一切。
之前的对话,看似是对自己的讥讽和不信任,实际上,只是想找一个与自己交手的理由罢了。
龙昊看了一眼第五夜。
内心生出了一丝淡淡的恐惧。
与革命军接触的时间越久,越能感受到对方的可怕。
究竟是什么样的家伙,麾下会有数位a级异能者,会在短短几年,打造了一支可以吞灭整个曦光城财阀的革命军?
这背后需要多么庞大的财力,需要多么庞大的背景?
整个人究竟是谁……
他的心中也有些迷茫,自己谋划了很久一盘棋,究竟是在拯救摇摇欲坠的龙家,还是将龙家彻底推向无底的深渊呢。
他不知道。
但是,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第五夜似乎感受到了龙昊的目光,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龙昊家主,这次,我要让白逸安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放心。”
龙昊的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既然他敢毁掉我在鸣潮街区构建的地下世界,那么,我就要毁掉整个白家。”
……
……
南宫世家。
青瓷别院。
门口的竹帘上,用清秀的簪花小楷写着一首词——
「雨余庭院冷萧萧。帘幕度微飙,鸟语唤回残梦,春寒勒住花梢。」
雨后的小院,风景温润如画,那是一种温婉恬静,湿润清新,朝气蓬勃的感觉。
院子里,有些狼藉,叶子被吹落到地上,残花也被打落,留下了泥土的清香,有一种凋零的残缺美。
而房间中,却是暖夜中的莹莹灯火,为薄凉的夜色,添了几分暖意。
三人围炉而坐,秋水煎茶。
龙玲月看着沏茶的南宫长歌,又看了一眼把玩着茶杯,有些无聊的南宫晴儿。
微微低下了头。
她默然地看着一片片茶叶在热水的浸泡下,舒展开蜷缩的身体。
那一抹抹绿意翻滚在杯中,轻轻摇晃,便在水中翩跹起舞,悸动了她的心绪。
“没想到南宫先生贵为一家之主,也会亲自泡茶……”
南宫长歌微微一笑,淡淡道:
“煮一壶茶的时间,水的沸腾之初让人惊奇,到耐心等待的茶与水煎熬,最后捧杯淡然品之,这未尝不是一场关乎于人的修行,煮茶使茶除了修身养性,更多了几分温暖和岁月的意味。”
龙玲月怔了怔,她默默思索着南宫长歌的话语,半晌,轻轻叹了口气。
“多谢南宫家主,玲月受教了。”
“呵呵,不用谢我,这话不是我说的,而是白家的大少爷,白逸安告诉我的。”
“白逸安?”
问出这三个字的,不止是龙玲月,还有南宫晴儿。
南宫晴儿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父亲,那双绯色的眼眸轻轻颤了颤,想要说些什么,却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口。
她答应过父亲,不会去追问那位杀手哥哥的身份。
可这并不代表自己不会追查下去。
这段时间,她已经竭尽所能获取了白家的很多情报,白氏集团的确培养了一批神秘的异能者,这个异能者组织,就叫做「白氏集团隐秘机动处」。
杀手哥哥,很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既然是「隐秘机动处」,获取他们的情报,极其困难。
对「隐秘机动处」拥有直接管理权限的,除了白家董事会的那位太叔公,就剩下了白家的首席继承人——白逸安。
而且龙玲月也说起过,那位杀手哥哥,就是白逸安派去执行秘密任务的。
经过拍卖会事件之后,自己被杀手哥哥救了出来,南宫世家也知道了龙家和革命军恶毒的「诡镜计划」,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南宫世家迅速和白逸安达成了同盟。
如果父亲不肯说的话,那么自己直接去问那位白家大少爷不就好了么。
不过,听传言说,这位白家的大少爷是个不学无术、只知道奈子的花花公子,糟蹋过的女人数不胜数。
而且,这段时间在权贵圈一直有这样的说法,白逸安对洛家大小姐洛轻笙的美貌垂涎已久,借着凌家和袁家对洛家的打压的机会,趁火打劫,威逼洛家大小姐成为自己的未婚妻……
可那位白家大少爷,真是这样的人吗?
不知怎么的,南宫晴儿内心深处却有种淡淡的疑虑。
或许曾经的南宫晴儿是一个先入为主的女孩,也许会相信这样的传闻。
可自从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经历了地下世界的生生死死之后,她不再像是一张单纯的白纸。
她已经学会了慢慢长大。
南宫晴儿本身就是一个极其聪慧的女孩,所以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如果白逸安真如世人所说,是一位只知道奈子的废柴公子,那么他会暗中派杀手哥哥来探查龙家的阴谋吗?
自己的父亲,会和这样的人合作吗?
恐怕不会吧……
她点开腕表,轻轻翻动着家族内部的情报——就在今晚早些时候,九龙街区的白氏集团d级监狱发生了生化暴动,据情报人员探查,交战方极有可能是革命军势力的b级异能者……以及,洛轻笙。
洛轻笙,那位洛家的大小姐。
同为曦光城的绝色,同样身为地位极为尊贵,南宫晴儿在很多场合见过那位洛家大小姐——在她眼中,那是一位高贵优雅,不会屈从于任何权贵的高傲女子。
她也在帮助白家……
南宫晴儿黛眉微蹙,轻轻滑动着情报图片,一张白逸安的情报图像引起了她的注意。
阳光隔着车窗暖暖的洒在他的身上,耳机里放着喜欢的旋律,那位白家的大少爷有些惬意地眯着眼睛,享受着温暖的阳光,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温柔起来。
那种慵懒而沉着的气质,有种淡淡的熟悉感。
和那位杀手哥哥,好像啊……
但是怎么可能呢……
南宫晴儿慌忙摇了摇头,将这个有些荒谬至极的想法甩出了脑海,身为白家未来的掌权者,怎么可能会孤身犯险?
就在她有些胡思乱想的时候,身边的龙玲月终于开口了。
“南宫世家,现在已经跟白家合作了么……”
南宫长歌将一盏茶缓缓推到了龙玲月的面前,淡淡道:“你觉得呢,龙玲月小姐。”
“那就是跟龙家为敌了,您更应该杀了我,而不是与我在这里心平气和地谈话。”
“你还忠于龙家?”南宫长歌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晴儿都跟我讲过了,在地下世界你被第五夜折磨得惨不忍睹,应该早就知道龙傲天的计划了吧……”
“是,又如何。”龙玲月咬了咬牙,“我的身上流着的,始终都是龙家的血。”
“呵呵,没想到,龙玲月小姐这么聪慧的女人,也会找一些自欺欺人的借口。”
南宫长歌端起手中的茶杯,轻轻吹了吹茶气,看着袅袅的热气渐渐变淡,渗入无边无际的夜色。
“你忠于的不是龙家,而是龙昊,可现在的龙昊,还是你所效忠的龙昊么……”
“地下世界爆炸之后,你已经明白了龙傲天的恶毒计划——所谓的夺舍重生,无非是通过秘法,占据龙昊的身体。”
“所谓的培养继承人,所谓的压服董事会,都只是为龙傲天重新成为龙家家主,铺路罢了。”
“你回来之后就不停的给龙昊发送情报,想要让他逃离龙家,可现在都已经过了那么久,你联系上龙昊了吗,他给你回过一条讯息吗?”
“就在前几天,龙家已经宣布龙昊正式成为龙家家主。”
“你有没有考虑过,你所效忠的人,已经不复存在了呢……”
随着南宫长歌的缓缓道来,龙玲月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
她一直不肯承认也不愿意承认的事情,从别人口中不加掩饰,毫不留情地说出来的时候,仿佛一柄利刃刺进了她的心脏。
鲜血淋漓。
“够了!不要再说了!”
龙玲月大叫一声,仿佛这声嘶声力竭的喊叫耗尽了她全身的气力。
她用力地呼吸着,声音变得逐渐软弱,话语中,是无尽的哀求:“不要再说了。”
南宫晴儿也皱着眉看着这一幕,她又何尝不知道龙昊如今的结局。
尽管龙玲月也是龙家的人,知道拍卖会的存在,也知道“自己”被拍卖的凄惨命运……
可不知怎么的,她对眼前无比绝望的女人,心中并没有太大的恨意。
南宫长歌看着眼前这个嘶声力竭的女子,并没有太多的同情。
他之所以收留龙玲月,仅仅是因为她还有活着的价值而已。
是的,仅此而已。
他轻轻饮下杯中的热茶,吐出一口浊气:“龙家已经放出了消息,三天后,龙家的现任家主龙昊,将会在上城区「恶魔之翼」竞技场,与白家大少爷进行约战。”
什么?
龙玲月怔怔地看了过来。
她知道龙昊与白逸安的约战,当初白逸安派杀手来探查龙昊的底细,恐怕就是为了应对这场约战。
只可惜……
她露出一丝绝望的,惨然的微笑:“您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意思呢。”
“你难道不想,再见一眼曾经辅佐的少主吗?”
“你难道不想知道,被夺舍之后,他究竟还是不是他?”
南宫长歌淡淡开口:“说不定,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希望,龙傲天夺舍失败了呢,对吧。”
原本灰暗的双眸微微一亮,尽管是渺小的希望,可依旧是希望。
人总是这样,哪怕有一点微光,都要死死攥住,妄图把黑夜变成白天。
南宫长歌看着龙玲月的表情,心中闪过一丝轻叹。
那位白逸安先生不愧是白家的继承者,对人心的掌控实在可怕——他早就算到了龙玲月想要去约战现场。
或许,他救出晴儿,救出龙玲月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一天。
“那我就当你同意了,约战当天,我会悄悄安排你入场。”
龙玲月沉默片刻,轻轻点了点头:“我会的。”
“我和晴儿还有事情要谈,龙玲月小姐喝完这盏茶,可否给我们父女二人独处的时间……”
这是逐客令了。
她没有动南宫长歌推到自己面前的那盏茶,而是慢慢站起,深吸了一口气,准备离开。
“哦,对了,「构造狂骑」,白氏集团已经给你做好了一套。”
她的脚步微微一顿,点了点头。
“哦,还有……请你,做好死的准备。”
南宫长歌已经倒上了第二杯茶,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南宫晴儿怔怔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如果是换做之前的她,也许会惊讶地出声,也许会不停追问自己的父亲为什么。
可她现在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要一个人死,很简单。
但是要一个人心甘情愿地去死,很难。
走到门口的龙玲月没有回头,她只是沉默片刻,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
“我明白……”
“还有……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