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阳侯府收到孟辞归寄的信的时候,庄青已经到了盛京。
他手里捏着的名单都是许让松亲口说出来的,压根不需要筛选,雷厉风行直接将人都办了,全都以贪墨主家财产的罪名送进了京兆府,京兆府的人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些人的罪名可不仅仅是这些,牢底坐穿不说,所有的身家也都要赔进去了。
“一群蠢货!”齐康得了消息依旧俊美的脸上带着怒气,桌子拍的手掌都红了。
徐氏亲自端了杯茶递过去,事已至此不能慌。
“老爷息怒,不管孟府掌握了什么证据,还能有孟辞归亲自说出来的管用吗。”只要乌灵在孟府得脸,他们要多少银子没有?
徐氏想的很好,许让松做了蠢事无所谓,他被查盛京的主事人换人也无妨,只要乌灵拿捏住了孟府,什么都不重要。
何况最坏的结果不外乎孟府信了许让松,但那又如何呢?只要孟辞归还捏在城阳侯府手里,孟府就不得不投鼠忌器。
齐康被安抚一番也想明白了,他深情款款的握住徐氏的手,温柔的道:“还是夫人想得周到。”
若不是徐氏想出李代桃僵的办法,孟家这棵摇钱树怕是就没了。
徐氏生的温婉,笑起来很是和蔼,她道:“她素来与老爷也不亲近,我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只希望她不要怪我才好。”
瞧瞧这话说的,杀了人家还要人家不要怪她,不愧是和齐康一个被窝里睡出来的。
齐康情真意切的安慰:“夫人放心。”
庄青雷厉风行的收拾完吃里扒外的人,便开始了下一步的行动。
“断了德医馆的药材供应,派人盯紧扁治。”庄青这次来带了不少心腹,势必要将盛京清理干净,为孟辞归回归做准备。
“是。”
德医馆是扁治离开善医堂之后创办的,当时出于对坐堂大夫的看重,孟府还给了资助,毕竟都是为百姓行医,孟府也不吝啬这点东西。
却不想他做了那样的事情竟还心安理得的受了。
逍遥了这么多年,子孙满堂名声在外,有些报应总是要应的。
孟辞归并不知道孟知故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她在家中陪了孟老爷子几天,见他情绪渐渐好了才出门去。
不是去万卷楼,而是去东城外的庄子。
弩箭做出来了。
孟辞归要亲自去看一看。
自从这一批工匠开始造弩箭,锻造场这里便被隔绝了起来,除了锻造场的人去要精铁,其他时间都各不打扰。
孟知故也吩咐过了,这里的精铁随便用,管事自然不会克扣为难。
何况与矿产有关的事务都是孟府的家生子看顾,孟知故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忠诚度不是一般的高。
外形与孟知故交给孙不理的有些差距,拿起来也重了些,射程也不太对。
“要改。”
众工匠原本以为能够得到夸赞的,满心欢喜被孟辞归两个字给打回了原型。
“小姐,这已经是能做到的最好了。”有一个工匠试图和孟辞归讲原理,却被孟辞归打断。
“我知道众位辛苦,但你们可以做的更好。”她之所以没有拿出成品就是想看一看这些人的能力,且依靠现有的锻造水平能够达到这种程度已然是非常大的进步。
小婵将一个盒子放在桌案上,将其打开。
孟辞归随手拿出里面的轻弩,朝着院子里放置好的木桩射出一箭,木桩直接被穿透,精细的箭矢没入墙壁,只留尾端在外面。
众人:“!”
孟辞归随手将轻弩放下,看向眼睛发光的众人,道:“这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工匠造出来的,可惜他已仙去,众位可拆解出来看看,和你们所造的东西区别在哪里。”
周师傅对射程推力很感兴趣,但还是谨慎的问:“不知是否有备用的?万一拆坏了……”
孟辞归笑着道:“拆坏了无所谓,各位师傅能够竭尽所能的做出来最重要。”
众人大受鼓舞。
孟辞归指着上面的轻弩道:“那就辛苦各位师傅了。”
在自己感兴趣的东西面前,什么都不重要了。
孟辞归在众人的惊叹和好奇中离开,人的智慧无穷无尽,在没有参照物只有图纸的时候他们能将东西造出来,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件事不难。
“小姐,我们现在去哪儿?”
孟辞归想了想道:“回府吧。”
她还是有些担心孟老爷子的。
小婵有个好主意:“不如将小阳和珠儿接过去,老太爷闲来无事可以看看他们的课业,总不至于一个人多想。”
孟辞归也是这个意思。
回了府已经未时半了,进了门发现仆从在搬东西,问过才知道是许伯要搬出去住。
许伯在孟府住了一辈子,忽然搬出去府里的人也是一脸疑惑。
孟辞归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脚步一转去了许伯的院子。
院子里只有许伯一人。
许伯见孟辞归过来,强撑着笑脸与她说话:“小姐,您来了。”
孟辞归笑着道:“许伯,外公年纪大了离不开您。”
许伯看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也老了,想出去看看。”
孟辞归似乎懂了他眼底的情绪,倒没有再劝,而是道:“人的一生总要做很多的决定,这个决定会产生很多的可能性,有好的有坏的,但这都不是我们能够预料和左右的,只要在做决定的时候初衷是好的,就没有错。”
许伯眸中含泪语气哽咽:“我这便走了,您替我跟老爷道个别吧。”
孟辞归看着他脚步蹒跚的背影,一股心酸油然而生。
这个老人为孟家了一辈子,唯一一次私心却导致了这样的结果,叫他如何去面对待他如兄弟的老爷啊。
善者才会愧疚。
孟辞归退出去将大门关上,朝着福臻院走去。
她在院子的摇椅上看到了孟老爷子。
孟老爷子闭着眼睛坐在摇椅上,身形一晃一晃的,原本闲适的动作这会却显得格外沉重。
“致远这一生啊,总算为自己做了一次决定。”
孟辞归静静地听着。
“该聪明的时候糊涂,该糊涂的时候非要明白过来。”
“愧对我就离我远远的,愧对许让松就去守着他,这是哪门子最好的结果?他这是诚心要气死我。”
过了一会,孟老爷子叹了口气。
“他这一去,怕是再也见不到了。”